是假意,还是有几分真心?
半分假意或许仍在,为了局势,为了未竟的棋局。
但那更多的真心,如同此刻天际悄然升起的星子,虽微弱,却真实地亮在了她冰封已久的心湖之上。
她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抬手按住了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
前路依旧凶险,迷雾重重。
但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彻骨了。
谢昭那句“外面有我”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平复,沈沅卿便猛地清醒过来。
她抬手,不是抚上发烫的耳根,而是用力掐了自己臂内侧的软肉一下。尖锐的痛感瞬间驱散了那点不合时宜的旖旎。
沈沅卿,你在想什么?她对自己说。
谢昭的庇护,他的些许真心,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下,如同风中残烛,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成为她永久的倚仗?林御史刚正不阿,却落得乱刀身死的下场;卫七忠心护主,此刻仍重伤不知身在何处。依靠他人,终究是镜花水月。
重生一世,她最大的教训,便是永远不能将自身的安危与希望,全然寄托于他人之手。
谢昭或许有真心,但这真心在家族利益、朝堂争斗、皇权更迭面前,能占得几分重量?他现在需要她,或许是因为她手中的线索,或许是因为她搅动风云的能力,或许……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可一旦价值用尽,或者与他的核心利益冲突,这真心又能剩下多少?
她不能,也不敢去赌。
心中的波澜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冰冷的清醒。她需要谢昭的庇护和情报网,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查清“烛龙”和玉佩的真相,但这必须是合作,是互利,而非依附。
她走到院中水缸旁,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沅卿深居简出,按时用药,调养身体,仿佛真的安于这方寸天地的宁静。但她并未闲着,通过谢昭派来的那个沉默可靠的老仆妇,她开始有限度地接收外界消息,并尝试梳理自己所知的一切。
新帝登基,改元景和。朝堂进行了一轮清洗,康王余党被陆续揪出,但牵涉其中的高官显贵太多,最终只能抓大放小,以求稳定。萧衍果然称病不出,东厂暂时偃旗息鼓,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关于“烛龙”和那特殊墨迹,谢昭那边似乎也没有突破性进展,只隐约查到那墨迹与前朝一个早已失传的秘术宗门有关,线索到了这里便断了。
这日傍晚,谢昭再次来访。他带来了一些时新的瓜果,还有几本闲书。
“整日闷在院里也无趣,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他将书放在石桌上,语气寻常。
沈沅卿拿起最上面一本,是本地志杂闻。她翻了几页,状似无意地问道:“北镇抚司那边,近来可有异动?高顺高大人近日可好?”
谢昭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她:“为何突然问起高顺?”
“只是忽然想到,卫七是他保下的,他对此事知情,却一直未曾与我联络,有些奇怪。”沈沅卿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而且,当初他能那么快找到我,并答应合作,恐怕也并非全然是因为我生母那点旧恩吧?”
她一直对此存有疑虑。高顺是锦衣卫,最是精明现实,仅凭一点陈年旧恩就屡次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与可能的庞然大物“烛龙”对上,这不合常理。
谢昭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化为凝重:“你猜得不错。高顺与你合作,确有私心。他与‘烛龙’背后势力,似乎早有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