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教不敢当。”她扯了扯嘴角,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就是来提醒姑娘一句,旧债未清,新债又添,这利息,可是滚得飞快。”
沈沅卿心头一紧。
胡蝎子指的是上次让她给高顺送信的“旧债”,还是她知道了黑虎赌坊和赵莽的事?后者她自认做得隐秘,连高顺都只是猜测……
“妈妈这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胡蝎子嗤笑一声,慢悠悠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丢在石桌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铜制腰牌,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七”字。
沈沅卿的血瞬间冷了下去。
是卫七的腰牌,他昨夜去处理那个放债人时掉的?竟落在了胡蝎子手里。
卫七的身影在阴影里绷紧了一瞬。
“妈妈这是何意?”沈沅卿强作镇定。
“这玩意儿的主人,昨夜在南城巷子里清道,手脚倒是利落,可惜,不够干净。”胡蝎子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那腰牌,“老婆子我恰好看了一场好戏。姑娘,你养得这条狗,咬人之前,也不看看地盘是谁罩着的?”
她果然知道了,而且,那个放债人背后,竟有她的干系。
“那人是妈妈的人?”
“一条不听话的野狗罢了,死了干净。”胡蝎子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毒得很,“可他死的地方,坏了规矩。姑娘,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沈沅卿看着她,心念流转。
胡蝎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若是,来的就不会是她一个人。
她是来讹诈,来探底,来看沈沅卿这棵新攀的高枝,到底有多粗,能榨出多少油水。
“妈妈想要什么?”
“姑娘是个爽快人。”胡蝎子满意地眯起眼,“老婆子我也不贪心。听说,姑娘手里有些,能掐会算的本事?”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这清净的小院,“这京城里,想知道明天米价,后天谁倒霉的贵人,可不少。”
胡蝎子竟是看上了这个?想让她成为自己手里又一个算命的工具,去笼络控制那些达官贵人?
“妈妈找错人了。”沈沅卿冷下脸,“我没有这样的本事。”
“有没有本事,姑娘自己清楚。”胡蝎子也不逼急,慢条斯理道,“老婆子我有的是耐心。只是提醒姑娘,有些债,拖着不还,利滚利,可是要压死人的。”
她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沅卿一眼,又瞥了瞥阴影里的卫七,这才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挪了出去。
院门合上。
沈沅卿盯着石桌上那枚冰冷的腰牌,眼神冷寒,下颌崩紧。
卫七从阴影里走出,拿起腰牌,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不怪你。”沈沅卿声音发涩,“是我低估了这潭水的深度。”
胡蝎子这种地头蛇,盘踞京城阴暗面多年,眼线遍布,比她想象的更难缠。
高顺是明枪,胡蝎子是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是这样脏的暗箭。
“属下即刻去处理干净。”卫七语气里带上一丝杀意。
“来不及了。”沈沅卿摇头,“她既然敢来,必定留有后手。杀了她,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而且,她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能掐会算”这名头若利用得好,或许,也是一条路?一条更危险,但也可能更快积累资本和情报的路。
只是,绝不能受制于胡蝎子。
她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渠道,一个能让她掌控局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