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一个暴雨初歇的午后。
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泥土和残花的腥气。
沈沅卿正靠在窗边看书,是一本寻来的地方杂记,里面零星记载了些各地物产风俗。
前世困于后宅,眼界太窄,这辈子,她得早做打算。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嘈杂声。
小蝶慌慌张跑进来,脸都白了:“小姐,侯府又来人了!这次,这次是抬着来的!”
沈沅卿放下书卷,微微挑眉:“抬着?”
“是,好几个小厮抬着个软榻,上面盖着厚厚的毯子,直接抬进夫人正院了!奴婢远远瞧着,那毯子底下好像,好像是个人!”小蝶声音发颤,“看着吓人得很!”
沈沅卿心头猛地一跳。
来了。
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现,现在?”小蝶惊愕。
“嗯。”沈沅卿语气平淡,“母亲院里出了事,我这做女儿的,理当去关心一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在场。
错过这场好戏,岂不是辜负了裴子恒和沈明珠联手送上的这份“大礼”?
沈沅卿带着小蝶,不紧不慢地往正院去,越靠近,那股压抑紧张的气氛就越浓。
下人们都缩手缩脚,远远躲着正堂,眼神里藏着惊恐和窃窃私语。
刘氏的心腹婆子守在外面,脸色铁青,见她来,想拦又不敢真拦,只硬邦邦道:“四姑娘,夫人现在有事,不便见您。”
沈沅卿正要说话,正堂里猛地传出一声嘶哑的哭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兽:“岳母!岳母大人要为小婿做主啊!明珠她,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是裴子恒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痛苦和一种几乎崩溃的委屈。
沈沅卿垂下眼,掩住眸底瞬间掠过的冰冷快意。
那婆子脸色更难看了。
沈沅卿适时地后退半步,做出受惊和识趣的样子:“既然母亲有要事,那我晚些再来。”
转身离开的刹那,堂内又隐约传来刘氏又急又怒的呵斥,以及另一个婆子慌忙劝解的声音:“二公子您快别动气,这伤。哎哟这真是,大小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裴子恒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破音,“她拿的是马鞭!是浸了盐水的马鞭!她抽了我整整十七下!岳母!您看看!您看看我这背!还有我这腿!她这是要打死我!她嫌我碍了她的眼!她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拿我撒气!”
沈沅卿的脚步微微一顿。
马鞭?浸了盐水?
沈明珠果然没让她失望,比前世对付她的手段,还要烈性几分。
看来裴子恒试图“重振夫纲”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她。
真好。
回到小院,沈沅卿心情莫名好了起来,甚至有多吃了一块糕点的胃口。
小蝶却一直惴惴不安,时不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傍晚,才又有模糊的消息传过来。
说是侯府来了辆马车,匆匆将那位“伤重”的二公子接走了。
刘氏发了好大的火,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还下令杖责了两个今天在正堂附近当值、多嘴多舌的丫鬟。
整个沈府,顿时噤若寒蝉。
但私下里的流言,却像雨后的苔藓,疯狂地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大小姐差点把姑爷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