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沙盘。”云映雪平静答道。
沙盘？众臣更是面面相觑。沙盘多是军中用于推演地形、排兵布阵之用，与商税何干？
皇帝沉吟一瞬，点了点头：“准。”
很快，四名身材魁梧的太监，费力地抬着一座用红布覆盖的巨大物件，小心翼翼地步入东暖阁。那物件似乎极为沉重，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聚焦在那红布之上。
云映雪走上前，伸手拉住红布一角，看向皇帝。皇帝微微颔首。
她用力一扯！
红布滑落，露出了
刹那间，整个东暖阁响起了一片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之声！
那并非寻常的军事沙盘，而是一座极其精巧、庞大无比的立体模型！模型以微缩的方式，栩栩如生地呈现了运河、官道、城池、关隘、税卡、码头、市集……乃至大大小小、标注着不同字号的店铺、田庄、工坊！山川河流以不同颜色的细沙塑造，道路以墨线勾勒，建筑以木片黏土精雕细琢，更有无数细小的、涂着不同颜色的木块、玉珠，分布在模型各处，象征着货物、金银的流动！
最令人震惊的是，模型上纵横交错着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透明琉璃管，管内填充着不同颜色的流沙！此刻，那些流沙正以一种缓慢而可视的速度，沿着琉璃管缓缓流动，有的流向标注着“国库”的中央区域，但更多的，却流向了模型边缘那些代表世家豪门、权贵府邸的区域，甚至有些直接流向了代表“损耗”、“贪墨”的黑色区域！
整个沙盘，仿佛一个巨大而精密的器官，将天下财富的生成、流转、以及最终那触目惊心的流失路径，以一种直观到令人心悸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此乃臣妇依据近年户部部分公开账目、各地商报及市井调查，模拟制作的‘税赋流转沙盘’。”云映雪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清晰而冷静，“红色流沙代表理论上三十税一应征得的商税，黄色流沙代表实际征收过程中因盘剥、损耗流失的部分，蓝色流沙代表最终能流入国库的部分，而灰色流沙……则代表被各类方式规避、隐匿，最终流入私囊的部分。”
无需再多言，沙盘上那寥寥无几、几乎细不可见的蓝色流沙，与那汹涌澎湃、充斥各处的灰色流沙，形成了最残酷、最直接的对比！
方才还有些嗤笑的官员，此刻已是脸色发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无声诉说着真相的沙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缓缓从御榻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沙盘前，俯身凝视着那缓慢流动的、象征着帝国血液的沙粒，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底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
云映雪这一手，已不仅仅是“献策”。
这是无声的惊雷，是砸向旧有秩序的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