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微微颔首：“不错。谁先动，谁动得最狠，谁的破绽，也就露得最多。”他再次落下一子，攻势看似缓和，实则将白棋的几条出路都隐隐封住，“我们现在‘病’着，正好躲在这风暴眼里。外面斗得越凶，对我们而言，反而越安全，也……看得越清楚。”
云映雪指尖拂过温润的白子，沉吟道：“只是静观其变，终究被动。水浑才好摸鱼，但若想让鱼自己跳出来，有时还需……再搅动一番？”
谢砚之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自然不能真做那看客。陛下想看戏，我们便陪着他看。但戏台下的账，我们得自己先算清楚。”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幅巨大的运河舆图，又落回棋盘，意有所指：“以静制动，是为蓄力。而以算盘……”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棋盘边缘，“算的，从来不只是金银，更是……人心。”
云映雪会意。她通过钱庄暗网收集来的，不仅仅是消息，更是无数资金往来、人事关联的数据。哪些官员与哪位皇子走得近，哪些家族突然有了不明来源的大笔进项，哪些地方的亏空补得蹊跷……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情报，经过她的梳理计算，往往能勾勒出权力背后最真实的利益链条和人物关系网。
这便是在算人心，算利益，算那隐藏在冠冕堂皇奏章与口号之下的、最赤裸的欲望与勾结。
“我明白了。”云映雪点头，“我会让联的资金异动和人事变迁。尤其是……几位王爷和外戚公侯们的‘账本’。”
“甚好。”谢砚之颔首，“此外，凌霜虽走，但她当年在漕帮和黑沙帮内部定然还留有一些极隐秘的线。阿福正在尝试接手。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找到些蛛丝马迹。”
夫妻二人，一者在明，借“病”蛰伏，避其锋芒；一者在暗，操弄算盘，厘清脉络。一静一动，一隐一现。
密室之内，灯火长明。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杀机暗藏，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窗外，山风呼啸，仿佛预示着京都方向那场更猛烈风暴的临近。
而他们，已在这寂静的山腹深处，布好了棋局，算好了人心，只待风起之时，便可落下那决定胜负的一子。
静默中，唯有棋子偶尔落下的清脆声响，和彼此心意相通的眼神交汇。
风暴眼里的宁静，往往是最致命的陷阱，也是最完美的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