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片粗糙，血迹干硬。 他的指尖在上面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那血字背后无尽的冤屈与恐惧。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看向血书，而是直直地看向谢砚之。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的平静。
御书房内烛火安静燃烧，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拉得悠长而沉默，如同两座对峙的山岳。
最终，一声极轻、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长叹，从皇帝的唇边逸出。那叹息声中蕴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重得仿佛压垮了千钧重担。
他看着谢砚之，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却又深深忌惮的臣子，看着这双洞悉了最不堪宫廷秘辛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
“你们……”
他微微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完这句话。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终于掠过一丝近乎无奈的、尘埃落定的光芒。
“终究是查到了。”
一句话，五个字。 轻飘飘落下，却如同九天惊雷，在落针可闻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没有否认！ 没有震怒！ 没有故作惊讶！ 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带着无尽疲惫的承认！
承认他早已知晓！ 承认这血书上记载的惊天罪恶，这牵扯先帝宠妃、当朝太贵妃、顶级士族、弑母夺子、杀人夺矿的弥天阴谋，他一直都知道！
谢砚之即便早有猜测，此刻亲耳听到皇帝这近乎摊牌的承认，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瞬间翻涌的冰冷寒芒。
君臣二人，一站一立，隔着一片染血的残布，默然对视。
空气凝滞如铁，无声的惊雷在两人目光交汇处疯狂炸裂。
摊牌的时刻，终于到来。
而这场始于私仇、卷入阴谋、牵动国本的清算，也终于被彻底摆上了帝王的龙案，再无转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