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泼洒在地的药渍,如同一个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诅咒,烙印在云微的视野里,挥之不去。空气中残留的那丝熟悉又令人胆寒的腥甜,更是无孔不入,钻入她的每一次呼吸,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坐立难安,几欲疯狂。
是谁的血?
这个问题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脑海,日夜不休地噬咬着她。阿无天真又惶恐的脸?铃医局医女温和的眉眼?还是……更深、更久远,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可能?
她不敢想,却又无法不想。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撞击着这个令人窒息的问题。她对那药的渴望并未因昨日的呕吐而消减,反而因为中断了一次“饲喂”,身体里的空虚与躁动变本加厉,如同万千蚁虫在骨髓里啃噬爬行。那暖手炉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可炉灰带来的微弱安抚,在此刻汹涌的反噬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知道,自己在渴望那碗药。她的身体,她的本能,在疯狂地渴望着那掺杂着未知鲜血的“滋养”。
这认知让她恶心得浑身发抖。
当殿门再次被推开,熟悉的药味混合着那丝萦绕不散的腥甜弥漫进来时,云微的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她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渴望的呜咽,目光死死锁定了嬷嬷手中那只白玉碗。
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嬷嬷。她们的眼神比昨日更加警惕,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滑稽的挣扎。
“今日可要老实些。”端着药的嬷嬷冷声道,将碗递过来,却没有立刻松手。
云微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用抢的,将碗夺了过来。碗壁传来的温热让她指尖发烫,那浓郁的药气和血腥味冲入鼻腔,竟让她产生一种病态的、近乎眩晕的**愉悦感**。
喝下去,痛苦就会停止。
喝下去,就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理智在尖叫着拒绝,可身体的渴望如同燎原之火,将她残存的意志烧成了灰烬。
她闭上眼,如同赴死般,将碗沿凑近嘴唇。
然而,就在药液即将入口的瞬间,昨日那熟悉的腥甜气息,今日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浓烈!它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尖锐地、不容置疑地凸显出来,与她记忆深处某个烙印般的、混合着龙涎香与铁锈气的味道,**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是**沈砚**的血!
很多年前,他为了护住从马上跌落的她,手臂被断裂的车辕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那汩汩涌出的、温热粘稠的鲜血,就是这般气息!她曾颤抖着用手帕去捂,那血腥味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充斥了她的感官,成了她噩梦与愧疚交织的记忆的一部分。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用自己的血……作为她每日饮用的药引?!
云微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成针尖大小。她看着碗中暗沉粘稠的药液,仿佛看到了沈砚手腕上那道新旧交织的伤痕,看到了他冰冷面容下,那令人无法理解的、疯狂的内里。
“噗——”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口尚未咽下的药液混合着胃里的酸水,猛地喷了出来,溅了那嬷嬷一身。
“你!”那嬷嬷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满身,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想打。
云微却恍若未觉,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疯狂,猛地将手中的药碗狠狠砸向地面!
“哐啷——!”
白玉碗碎裂成无数片,暗沉的药液如同污血般四溅开来,染脏了地面,也染脏了她褴褛的衣摆。
“是他的血……是他的血!!!”她嘶声尖叫,声音破裂不堪,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悚与深入骨髓的恶心,“他用他的血……给我喝……每日……每日!!”
她像是终于窥见了这无尽折磨背后最扭曲、最核心的真相,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用力抠着自己的喉咙,指甲在皮肤上划出血痕,想要将之前喝下去的所有、那些可能早已融入她骨血的东西,都呕出来。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他是疯子!我也是疯子!!”她语无伦次,又哭又笑,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和药瘾未得满足的双重折磨而剧烈痉挛。
那两个嬷嬷被她这彻底的癫狂模样骇住了,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