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怔怔地看着那只梅花。是了,这确实是沈砚会做的事。即便自身难保,他也从未忘记护佑百姓的初心。
“告诉我,”她跪在哑婆面前,握住老妇人粗糙的双手,“告诉我怎么去岛西,求你...”
哑婆空洞的眼睛“望”着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她比划了几个手势。
男子翻译道:“她说...岛西戒备森严,硬闯是死路一条。但三日后是月晦之夜,守卫换防,或许有一线机会。”
云微心中一喜,却听哑婆又比划起来。
“但她说...你要有心理准备。”男子声音低沉,“岛西关押的重犯,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那人若真在岛西,恐怕已经...”
后面的话云微听不清了,她只看见哑婆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中。
那是一块染血的衣角,玄色布料上,用金线绣着熟悉的云纹——这是沈砚朝服上的布料!
衣角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但云微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沈砚的衣服。他向来喜穿玄色朝服,衣领袖口绣云纹,是她亲手设计的图样。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她声音颤抖。
哑婆比划着,神色哀戚。
“她说,这是她从岛西禁区外围捡到的。那日禁区传来打斗声,次日她就在巡逻路线上发现了这个。”
云微攥紧那块布料,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主人的体温。血迹斑斑,打斗声...沈砚在岛上经历了什么?
“月晦之夜,”她抬起泪眼,眼神却异常坚定,“带我去岛西。”
哑婆最终点头应允。
接下来的三日,云微度日如年。她住在哑婆的石室中,每晚都梦见沈砚。有时是年少时的他,在梅树下对她微笑;有时是牢狱中的他,浑身是血却依然温柔;更多的是未知的他,在黑暗中呼唤她的名字。
周太医趁此期间探查了岛上的情况,带回来的消息令人忧心。
“娘娘,岛西确是死地。不仅守卫森严,还设有各种机关陷阱。更可怕的是,据说那里有一种奇怪的瘴气,吸入者会逐渐衰弱而死。”
云微不为所动:“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第三日月晦之夜,乌云蔽月,天地无光。哑婆带着云微和周太医,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密林中。老妇人虽盲,却对路线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避开巡逻的守卫。
约莫一个时辰后,哑婆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远处。
透过林木间隙,云微看见一片灯火通明的建筑群。高墙耸立,哨塔林立,墙上隐约可见金属的反光——是锋利的铁刺。
那就是岛西禁区。
哑婆比划着手势,男子低声道:“她说只能送到这里了。进去后往右第三条路,走到尽头有一处水牢,那是关押最重要囚犯的地方。”
云微点头,深吸一口气,正要行动,却被周太医拉住。
“娘娘,你看那里。”周太医指向高墙一角。
只见墙头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那矫健的身手,利落的动作,像极了...
“凌风?”云微难以置信地低语。
不可能,凌风应该带着虎符去调南海水师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疑惑的刹那,禁区突然警铃大作,火把依次亮起,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有刺客!”守卫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云微三人慌忙躲入树丛。只见高墙上,那个酷似凌风的身影正与守卫激战,剑光闪烁间,已有数人倒下。
“我们得离开这里!”周太医急道,“若是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刺云微面门!
电光火石间,哑婆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哑婆!”云微惊呼。
老妇人软倒在她怀中,胸口插着一支羽箭,鲜血迅速染红了粗布衣裳。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却用最后力气比出一个手势——
右手握拳,轻轻捶了捶左胸。
相信我。
云微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挡箭...”
哑婆枯瘦的手抬起,似乎想触摸她的脸,却在半途无力垂下。那双盲眼依然空洞,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她再也没有动静。
“快走!”周太医拉起云微,强行将她拖离现场。
云微回头望去,只见禁区大门突然打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走出火海。那人身形挺拔,举止间自带威仪,隔着这么远,依然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当风吹起斗篷的兜帽时,云微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如遭雷击。
那是...沈砚?!
他不仅活着,而且看似是这禁区的主人?
就在这时,那人若有所觉,转头看向云微藏身的方向。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确实是沈砚,只是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眼神也更加冷峻。
他们的目光隔着夜色相遇。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微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然而下一秒,沈砚的表情恢复冰冷,仿佛从不认识她一般,淡淡移开视线,转身走回大门之内。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他的身影,也隔绝了云微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