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佛堂内,蛛网垂帘,香火早绝。云微跪在冰冷石板上,双手合十,佯装祈祷,眼角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晃动的侍卫身影。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从日暮到深夜,冷宫的寒气顺着膝盖爬满全身,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但她不敢动,不能动——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娘娘,该回了。”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不耐烦。
云微不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手中念珠被她捏得死紧,木刺扎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沈砚今夜必会来此。每月的这一夜,他都会独自来到这废弃佛堂,一待便是半个时辰。
脚步声终于响起,不是太监的轻浮,也不是侍卫的沉重,而是那种她已刻入骨髓的、沉稳而规律的步伐——他来了。
云微屏住呼吸,听着佛堂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声音。透过供桌的破布帘隙,她看见那双玄色绣金线的靴子停在佛像前。
沈砚站着,久久不动。月光从破窗漏入,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侧影。曾几何时,这身影是她全部的天地,是她甘愿抛弃家族、背叛婚约也要追随的信仰。而今,却是囚禁她的牢笼。
他终于动了。云微看着他走向佛龛后方,那里有一处暗格,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不,或许早已不是秘密,毕竟他现在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她不过是冷宫待死的废后。
沈砚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经书。借着月光,云微看清了——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她父亲生前最爱诵读的经文。就在三个月前,沈砚亲自下令,云家满门抄斩。
恨意如毒藤缠绕心脏,云微几乎要冲出去,撕碎他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但她忍住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石板上,开出细小的血花。
沈砚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回头。云微迅速缩回供桌下,心跳如擂鼓。
脚步声逼近,停在供桌前。云微看见他的靴尖,还有从袖口滴落的血珠——他受伤了?怎么可能,如今这天下,还有谁能伤得了他?
“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已不复当年的温润,只剩下经年权势浸染出的冷硬。
云微不动。
“我知道是你,云微。”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不是“皇后”,不是“罪妇”,而是“云微”。这一声,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她掀开布帘,从供桌下爬出,姿态狼狈,却倔强地昂起头。
“摄政王真是好眼力。”她冷笑。
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她流血的手掌上。他眉头微蹙,伸手欲查看,却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
他收回手,眼神重归冰冷:“你来这里做什么?”
“祭拜我云家亡魂,不行吗?”云微盯着他,“还是说,摄政王连我私下祷告都要干涉?”
沈砚沉默着,转身走回佛龛前,将经卷放回暗格。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云微看见他后背玄色朝服上,有一片深色水迹——不是水,是血。他伤在背上?
“你受伤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为何还要关心他?他屠她满门时,可曾有过半分心软?
沈砚身形微顿,没有回头:“不关你的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云微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我只是好奇,是谁替我云家报了仇。”
“报仇?”他终于转身,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你以为有人能伤得了我?”
云微愣住。是啊,如今的沈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皇子。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铁血无情的执政者。谁能伤他?谁敢伤他?
除非...
“是你自己...”她喃喃道,“你又在玩什么苦肉计?”
沈砚不答,只是走向她。一步,两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云微本能地后退,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
他伸手,不是对她,而是从她身后的佛龛暗格里,重新取出那卷经书。
“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他将经书递给她,“念一段。”
云微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当是...为你云家超度。”他语气平静,眼中却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超度?他竟敢提超度?云微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接过经书,指尖因愤怒而颤抖。就在她准备将经书摔在他脸上时,忽然察觉到异样——这经书的重量不对。
她低头看去。这是一卷《金刚经》,封皮是普通的黄麻纸,但边缘处却露出一点不寻常的质地——像是...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