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锁寒梅(1 / 2)

意识是从一片混沌的冰冷与窒息中艰难浮起的。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沉重的黑暗,和仿佛要将肺叶挤压成齑粉的压力。流沙灌入口鼻的恐怖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感官里,下沉,不断下沉,坠向无底深渊……然后,是手腕上那道几乎要捏碎骨头的、绝望般的抓握力……

云夙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里火辣辣的,仿佛还塞满了沙粒。

预期的黑暗并未持续。眼前是模糊的、摇曳的昏黄光线,来自不远处一盏如豆的油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浓重的、苦涩的药味掩盖下,是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木头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梅花暗香?

她没死?

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她试图移动身体,却立刻被一阵席卷全身的剧痛击垮。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拆散重组过,肌肉酸软无力,尤其是后背,那鞭伤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的双脚踝处,传来冰冷而沉重的束缚感。

她艰难地低下头。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而双脚踝上,赫然套着一副乌沉沉的玄铁镣铐!镣铐的链条并不长,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床尾沉重的床腿上,让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张床榻方圆数尺。

镣铐内壁,似乎……衬着一层柔软的貂绒?这极致的禁锢与这细微的、看似为了舒适而设的衬垫,形成了一种荒谬而刺眼的对比。

这是哪里?冷宫?某个地牢?

她环顾四周。房间狭小而破败,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土坯,窗棂破损,用厚厚的草席勉强堵着,但依旧有寒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吹得油灯火焰不停晃动。屋内的家具除了一张破桌和一个歪斜的凳子,便再无他物。处处透着被遗弃和衰败的气息。

所以,她还是没能逃脱。从北戎军营的囚帐,换到了这不知名的冰冷牢笼。而沈砚……他最后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那双眼中罕见的慌乱……是幻觉吗?还是他终究没能拉住她,让她被流沙吞噬,然后又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她捞了出来,囚禁于此?

一想到沈砚,心脏便是一阵尖锐的抽搐,伴随着体内那股熟悉的、隐性的灼热感——“焚心引”还在!它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为坠井而消失。七日之期……过去了多久?下一次反噬何时会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求生不得,求死……似乎也未能如愿。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看似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宫装、但颜色暗淡、款式老旧的中年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面容刻板,眼神浑浊,看不出丝毫情绪。托盘上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和一小块干硬的、像是窝窝头一样的食物。

嬷嬷将托盘放在那张破桌上,看也没看云夙一眼,转身便要走。

“等等……”云夙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这里……是哪里?”

嬷嬷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静思苑’。醒了就吃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静思苑?听起来像个庵堂或者冷宫的名字。是北戎的冷宫?还是……她已经不在北戎了?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动。

“沈砚呢?”她鼓起勇气,问出那个名字。

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厌恶,又像是恐惧。她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并将门从外面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