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开！
痛。
一种尖锐的、复杂的、完全陌生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
恨意还在那里，滔天汹涌。家族的血海深仇，冰冷的算计批注，依旧像毒刺般扎在她心里。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脆弱、狼狈、半人半鬼的沈砚……这个会下意识躲闪、会露出那般羞耻惊惶神色、会低声哀求“别看”的沈砚……
让她那铜墙铁壁般的恨意，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剧烈的动摇和裂纹！
她该痛快不是吗？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岂不是报应？！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祭坛上，黑色的火焰依旧在无声燃烧，映照着两人同样破碎的容颜，映照着这荒谬而残忍的对峙。
然而，就在这时——
祭坛周围洞壁上那些古老的、模糊的壁画，在黑色火焰骤然蹿高的某一刻，光影交错间，似乎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些原本模糊的战争祭祀场景，那些扭曲的人物轮廓，在跳动的火光中，它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投射到对面光滑如镜的冰瀑之上（楚清烟此刻才注意到祭坛一侧竟有一道巨大的、冻结的地下瀑布！）。
更令人骇然的是，那些投射出的影子，不再是无意义的图案，而是逐渐组合、凝聚——最终，赫然显现出清晰的、巨大的——蟠龙钮印的形态！
与前朝玉玺、以及婚书羊皮上隐约出现的印迹，一模一样！
而这投影的蟠龙钮印中心，龙口衔珠的位置，光影巧妙叠加，正好指向了冰瀑下方某一处极其隐蔽的裂缝！
仿佛一个被精心设计的、跨越了时空的指示！
楚清烟和沈砚，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吸引了目光，从对方那惨烈的真容上移开视线，愕然地看向冰瀑上那巨大的、如同神迹又如同诅咒的印记投影。
下一秒，更让楚清烟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视线聚焦于那冰瀑裂缝的瞬间，她怀中那半枚冰冷的青铜虎符模具，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起热来！仿佛与那光影投射的印记，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与此同时，沈砚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混乱狂躁或脆弱惊惶，而是骤然变得锐利如鹰，死死地盯住了冰瀑上那光影指示的裂缝！那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度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渴望，有一丝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种深切的、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仿佛知道那里有什么！
或者说，他一直在寻找什么，而眼前的异象，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楚清烟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发烫的模具，连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沈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目光再次落在楚清烟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复杂得令人窒息。
里面有无尽的冰冷和杀意（为了她看到的他的脸，为了她怀中的模具，为了她知道得太多），有无法消弭的刻骨仇恨（为了楚家，为了那份被焚毁的罪证），有江山社稷带来的沉重压迫，有那道狰狞伤疤所代表的痛苦过往……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在所有这些沉重负累之间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极其复杂的……牵绊？
两人隔着跳跃的黑色火焰，隔着冰冷的祭坛石面，隔着血海深仇与惊天秘密，隔着彼此同样破碎不堪的容颜，无声地对峙着。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他知道了她的恨与痛。
她窥见了他完美表象下的地狱。
以及，那冰瀑之后，似乎隐藏着能颠覆一切的最后秘密。
沈砚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最终，会走向那冰瀑裂缝？
还是……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