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毁了云家……”
“是他……害死了你父兄……”
“是他……连你兄长的尸骨都不放过……”
“恨他……”
“承认你恨他……”
那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放大。
混乱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沈砚的身影——不再是流放岛上那个时而冰冷时而痛苦的复杂存在,而是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带着残忍笑意的恶魔形象!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心理防线在药力和持续的心理暗示下,终于开始崩溃。
“……为什么……”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眼泪无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水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因为权力。因为野心。因为你们云家,挡了他的路。”银面给出了简洁而冰冷的答案,如同铁锤,砸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云知微彻底瘫软下去,眼神涣散,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破碎的声音:
“……是……他……”
两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也抽干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承认了。
在药物和精神的双重摧残下,她亲口承认了那个她最不愿相信的、最残酷的“真相”。
银面静静地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模样,银色面具毫无波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云知微猛地身体一颤,胃里那点残留的毒羹和之前喝下的冷水在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药物反应下疯狂翻涌!
“呕——!”
她猛地侧过头,控制不住地剧烈呕吐起来!
由于味觉和嗅觉几乎完全丧失,她甚至感觉不到呕吐物的气味和味道,只能感觉到喉咙和食道被强行冲刷的灼痛和痉挛。
少量的清水、混合着那颜色诡异的毒羹残渣、还有之前咽下的血沫,一股脑地呕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赫连统领嫌恶地皱了皱眉。
银面的目光却骤然一凝,定格在那摊呕吐物中!
只见在那摊污秽之中,几颗极其微小的、约莫米粒大小、呈现出一种奇异晶莹剔透质感、仿佛某种树脂或琥珀凝结而成的、散发着极微弱柔和白光的小珠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在昏暗的火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光芒,与周围污秽形成极其刺眼的对比!
那是……什么?!
银面猛地站起身,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快步上前,不顾污秽,蹲下身,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了一颗那奇异的小珠子。
珠子触手冰凉,质地坚硬,内部仿佛有微光流转。
赫连统领也惊呆了,不明所以。
银面将珠子凑近眼前,仔细查看,又放到鼻尖轻轻一嗅(尽管他戴着面具),随即,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一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因为剧烈呕吐而再次虚脱瘫倒、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死去的云知微,银色面具下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光芒!
“避毒珠……”他极其低声地、近乎耳语般吐出了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动摇”的情绪!
“而且是……以彩斑毒蕈为主药,融合她体内某种……特殊血脉之力……意外凝结而成的……最高品级的避毒珠?!”
他死死盯着掌心中那枚微小的、晶莹的珠子,又猛地看向云知微,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这个人!
“你的血……”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巨大的惊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到底……”
他的话没有说完。
石牢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脚步声!一名鹞鹰所属下未经通传,竟直接冲到了石牢门口,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急声禀报:
“禀银面大人!赫连统领!不、不好了!!”
“地牢最深处的‘那个东西’……它、它突然醒了!正在疯狂冲击禁制!我们快压不住了!”
银面和赫连统领的脸色瞬间剧变!
银面猛地攥紧了手中那枚意外得到的“避毒珠”,看了一眼彻底昏死过去的云知微,眼中闪过一丝极其迅速的权衡和决断。
“赫连!立刻带人去镇压!不惜一切代价!”他厉声下令,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那她……”赫连统领看向云知微。
银面沉默了一瞬,快速道:“锁死这里!待我处理完那边再来!”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石牢外的黑暗通道中,甚至顾不上那本《三字经》和地上的海防图。
赫连统领也不敢怠慢,立刻紧随其后冲了出去,重重关上铁门,落锁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响亮。
石牢内,瞬间只剩下云知微一个人。
她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湿透,满脸血污,昏迷不醒,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在她散乱的呕吐物旁,几颗晶莹的“避毒珠”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
而在她那毫无知觉的、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内侧,之前挣扎时被铁链磨破、又沾染了毒羹和呕吐物的伤口处,一滴极其微小的血珠,正缓缓渗出,滴落。
那血珠的颜色……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其淡薄、却绝不寻常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