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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灼骨·覆面(1 / 2)

漠北的风,是掺了砂砾的刀子,刮过裸露的皮肤,留下细微却尖锐的疼。可这疼,比起阿弃脸颊上那持续不断、钻心蚀骨的灼痛,已是天地云泥之别。

低矮的土坯房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羊油灯,灯芯噼啪爆开一点细小的火星,映照着她蜷缩在土炕角落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气,混杂着劣质金疮药刺鼻的腥苦,还有一丝…一丝皮肉彻底熟烂后令人作呕的甜腻。

她被漠北一支小商队在雪窝子里捡到时,已冻得只剩下一口气,怀里却还死死抱着一把冻得梆硬的琵琶。商队首领是个心善的妇人,瞧她可怜,又见她虽衣衫褴褛,那琵琶却非俗物,便将她藏在了运货的驼队里,带回了这处边境歇脚的小村落。

命是暂时捡回来了,可更大的绝望扑面而来。

通缉她的海捕文书,已像雪片一样,撒遍了边境每一个角落。那纸上绘着她的面容,虽只有六七分相似,却足以让任何见过她的人心生怀疑。赏金高得令人咋舌,足以让这贫瘠之地最老实的人铤而走险。

她不能再有这张脸了。

阿弃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隔着粗糙的麻布绷带,碰了碰自己的右脸颊。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眼泪瞬间失控地涌出,却被绷带吸收,反而浸湿了伤口,引发新一轮更剧烈的抽搐。

几天前,就是在这间土屋,她央求那商队妇人帮她。烧红的烙铁,是从炉子里直接取出的,用来给牲畜烙印的家伙事。

当那赤红滚烫的铁块逼近眼前时,求生的本能让她几乎要尖叫着逃离。可脑海里闪过的是沈砚那双冰冷无波的眼,是悬崖下滔滔的江水,是云家满门枯冢的凄凉。

她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了喉咙里的嘶喊。

“嗤——”

皮肉焦糊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白烟响起,那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神智。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粹的、灼热的血红,她甚至闻到了自己血肉被烧焦的味道。意识在那一刻彻底崩断,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再醒来,便是这无边无际的痛楚地狱。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脸上那片可怖的创伤。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擂鼓,将痛苦泵向四肢百骸。换药时,她透过妇人手中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碎片,瞥见过一眼——那曾经清丽姣好的右脸,如今是一片狰狞扭曲、焦黑与血红交织的丑陋烂肉,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颧骨。

她毁了。彻彻底底,从皮囊到魂魄。

商队妇人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稀薄的米粥,看着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这痛,寻常汉子也熬不住啊。”

阿弃说不出话,只是摇头,泪水无声地淌得更凶。

妇人放下粥碗,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这是老身当年无意中得来的,据说是从极北苦寒之地的墓穴里挖出的玩意儿。里面嵌着冰片,或许…或许能镇点痛。你如今这样子,也得遮一遮……”

那是一张玄铁打造的面具,只覆盖右上半边脸,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粗陋,边缘却打磨得异常光滑。触手冰冷刺骨,内侧似乎的确镶嵌着什么冰凉的东西,丝丝寒意透出,稍稍缓解了绷带下那火烧火燎的剧痛。

“多…谢……”阿弃嘶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扯动脸上的烂肉。

在妇人的帮助下,她颤抖着解开了绷带。当伤口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那鲜明的痛感几乎让她再次晕厥。她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撑着,将那玄铁面具缓缓覆上惨不忍睹的右脸。

初时,是冰片那沁骨的凉意,如久旱甘霖,暂时压下了那肆虐的灼痛,让她几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然而,这舒缓仅仅持续了短短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