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那枚由骨哨渗血凝成的诡异符号,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物,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阴寒的气息,渗入皮肉,钻入骨髓。云知微用尽了方法,甚至不惜用冰冷的砂石摩擦,那暗红色的印记却仿佛生在了那里,顽固地提醒着她那夜的骇人经历。
西夏死士符……
这个陌生的名词带着血腥与不祥的气息,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它意味着什么?与沈砚又有什么关联?每一次想到那个名字,心口那道无形的伤疤就被再次狠狠撕开,涌出混杂着剧痛、恨意、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这重重迷雾而滋生的恐惧与一丝极其微弱的、摇摇欲坠的企盼。
她将那枚裂开的骨哨深深埋入角落,如同埋葬一个恐怖的禁忌,再不敢触碰分毫。那件染血的貂裘,她依旧在夜晚盖上,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惊惧与恶心,只是每一次触碰,都仿佛能感受到那隐藏其下的、另一张人皮地图的冰冷触感,以及那份量惊人的秘密。
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沉默麻木的苦役犯,拖着镣铐,在监工的鞭影下机械劳作。但内心深处,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她不再完全被动地承受,那双曾经只剩下绝望死寂的眼眸深处,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执拗的火星——那是求生的欲望,更是寻求真相的执念。
她开始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观察。观察矿场的布局,观察监工换岗的规律,观察运送补给的道路,观察一切可能与那两张羊皮碎片——海防图与布防图——对上细节的地方。
脑海中,那由霉斑拼凑出的扭曲海岸线,与貂裘中藏匿的、标注着工事岗哨的布防图碎片,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试图重叠、拼接。这过程极其痛苦,信息残缺不全,且随时可能被监工的呵斥打断。但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明知危险,却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挣脱的线索。
高烧虽退,身体却愈发虚弱。脚踝的伤口因得不到妥善处理,时好时坏,反复溃烂。怀里的那点药粉,她始终没有再动用,那刻着“微”字的金瓜子,也如同烫手的山芋,不敢示人。兄长的血书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让她对任何可能与沈砚相关的事物都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抗拒。
这日午后,天气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她被分派到靠近流放岛东北角的一处僻静矿坑清理碎石。这里地势较高,寒风更加凛冽。
埋头劳作间,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坑壁某一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那是一片天然形成的、颜色略深的岩壁,其上一道蜿蜒的裂缝形状,竟与她脑海中记忆的海防图碎片上某一处海岸线的走向,有着惊人的相似!
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强压下激动,假装跌倒,扑到那处岩壁前,用颤抖的手指仔细抚摸那道裂缝,同时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四周。
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囚犯。
她深吸一口气,凭借着记忆,用手指沾着地上的尘土,极其轻微地、在那岩壁旁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勾勒出脑海中那两张残图可能拼接后的模糊轮廓。
就在那轮廓的某一处关键点——根据布防图的标注,那里应该是一个隐蔽的了望哨或者暗道出口——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小块异常松动的石头!
心脏狂跳如擂鼓!她屏住呼吸,指甲抠进石缝,轻轻一拨!
那块石头竟被她轻易地取了下来!后面露出一个仅容手臂深入的幽深小洞!
洞里会有什么?是另一个藏着秘密的容器?还是……
巨大的期待和恐惧同时攫住了她。她颤抖着,将手一点点伸入那冰冷的洞中。
指尖没有碰到任何人工物品,只有冰冷的、粗糙的岩石。失望刚刚涌起,她的指尖却忽然触碰到了一点极其冰凉的、坚硬的金属质感!
那东西半嵌在石缝里。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抠出,飞快地缩回手,藏入袖中,然后迅速将那块松动的石头塞回原处,抹去地上勾画的痕迹,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直到重新拿起铁镐,假装劳作,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找到一个监工视线不及的死角,背对着外界,缓缓摊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