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体上,几道新鲜的、深褐色的擦痕清晰可见,边缘甚至带着一点尚未干涸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泪!簪尾处,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它主人遭遇的凶险与不测。
“哥——!”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悲鸣终于冲破喉咙,又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堵了回去,只化作喉间破碎的呜咽。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兄长的音容笑貌在血光中支离破碎。那些擦痕,那道裂痕,还有那刺目的暗红……是流放途中遭遇截杀?是狱中严刑拷打?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将带血的玉簪死死攥在掌心,尖锐的簪尾刺破皮肉,鲜血混合着玉簪上兄长的血痕,黏腻地沾满一手,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柴房外,距离那破洞仅一尺之隔的地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吸气声。那声音短促、压抑,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痛楚和沉重。
云知微如同被冰冷的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抬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双眼死死瞪向门板下方那片狭窄的黑暗缝隙!
缝隙外,一片玄色的袍角无声地垂落在地,边缘沾着深色的泥污和几根枯草。那衣料,是上好的云锦暗纹,她认得!
是沈砚!他就站在门外!咫尺之遥!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她所有的恐惧、绝望和那一声被堵回去的悲鸣!他送来了兄长的血簪,此刻就站在外面,听着她肝肠寸断!
极致的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摇摇欲坠的堤防。云知微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幼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地扑向那扇隔绝生死的破门!
“沈砚——!”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沙哑破碎,如同杜鹃泣血,“是你!都是你!你告诉我!我兄长在哪里?!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沾满她和兄长两人鲜血的拳头,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捶打着冰冷厚重的门板,发出“咚咚咚”沉闷而绝望的声响。木刺深深扎进皮肉,鲜血顺着门板蜿蜒流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毁天灭地的恨意在燃烧!
门外,那片玄色的袍角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回应,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仿佛刚才那袍角的微颤和那声压抑的吸气,都只是她濒临崩溃时的幻觉。
云知微的拳头无力地垂下,身体顺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滑落,瘫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疯狂的捶打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在四肢百骸蔓延。她摊开鲜血淋漓的掌心,那枚染着双份血痕的碧玉簪静静躺着,玉兰的花苞在昏暗中折射着幽冷的光,簪尾那道裂痕,如同深渊般凝视着她。
门板下方那狭窄的缝隙里,光线骤然被遮挡得更深。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却沾着尘灰的手,缓缓探了进来,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带着千钧重负,朝着她跌落在地、沾满血污的玉簪伸去。
那动作如此缓慢,如此迟疑,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指尖离那染血的玉簪,只有一寸之遥。
云知微的呼吸停滞了,布满血泪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要触碰簪子的手,也触碰她此刻唯一仅有的、浸透至亲血泪的念想。
那只手,在空中凝滞了。
最终,它没有落下。
指尖蜷缩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伤,猛地收了回去。那片玄色的袍角也无声地、决绝地抽离了缝隙投下的微弱光斑,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门外,彻底归于一片死寂。只有柴房里,她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声,和掌中玉簪冰冷刺骨的触感,以及那未及落下便已抽离的指尖所留下的、巨大而空洞的绝望余音,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