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争辩,但看对方那副“你不对我得教育你”的认真模样,也起了几分少年人的好胜心,于是笑了笑,道:“居士熟读经书,令人佩服。不过,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过分算计,机心重重,反而失了本真,与道相悖。便如这赶路,知晓大致方向便可,若一味计较时辰里数,忽略了沿途风景,体会不到风雨冷暖,岂不是买椟还珠,舍本逐末?”
少女显然没料到这个小道士居然也能说出点道理来(虽然是道家歪理),愣了一下,随即小脸涨得更红,争辩道:“风景冷暖,不过是小道!唯有道理规矩,方是天地正途!儒家之道,在于匡扶世道,厘定秩序,岂是尔等道家避世逍遥、不分轻重可比的?”
清风见她抬出儒家道家之争,更觉有趣,想起了师父关于“一剑破万法”的歪理,便悠然道:“秩序固然重要,但若这秩序成了束缚人心的枷锁,不如一剑破之,来得痛快。我道家讲究的是逍遥自在,顺应本心,看似无为,实则无不为。便如我用剑,管你千般道理,万般规矩,我一剑过去,直指本源,问题自解。”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蛮横!”少女气得跺脚,“剑乃凶器,岂能与圣贤道理相提并论?治国平天下,靠的是仁政礼法,不是匹夫之勇!”
“哦?”清风挑眉,“若遇暴君苛政,仁政礼法不通,当如何?若遇外敌入侵,讲道理不管用,又当如何?还不是要靠掌中之剑,杀出个朗朗乾坤?”
“那…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终非王道!”少女词穷,但依旧梗着脖子坚持。
“所以说,道理是软的,剑是硬的。软硬兼施,方是正道。只一味讲道理,那是书呆子。”清风故意逗她。
“你说谁是书呆子!”少女彻底被点炸了,指着清风,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身后的书箱都随着她的激动而晃动。
清风见她真急了,也觉得玩笑开过了,便收敛笑容,拱手道:“居士息怒,贫道一时妄言,并无恶意。只是觉得,道不同,亦可相为谋。赶路要紧,何必为此争执?”
少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清风,但也没再继续争吵。她重新背起那个巨大的书箱,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赶路了,虽然步伐依旧蹒跚。
清风看着她吃力的样子,摇了摇头。这书呆子气是重了点,但一个人背这么重的书箱赶路,也不容易。
他起身,走到少女身边,在她警惕的目光中,指了指前方,淡淡道:“一起走吧,好歹有个照应。至于道理…路上再辩不迟。”
说完,他也不等少女回应,便迈步向前走去。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费力地跟了上去。于是,官道上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小道士,和一个背着巨大书箱、气鼓鼓的小儒生,前一后,默不作声地朝着凌山城方向行进。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场意外的辩论暂时告一段落,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凌山城的轮廓,已经隐隐出现在了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