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宗衡的家中书房却早已亮起了灯。
宗衡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眉头微蹙,并没有像儿子那样乐观。他在等待市纪委那边更确切的消息,比如邵北已经“招供”的捷报。
宗耀祖则志得意满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爹,您看看!这就是跟咱们宗家作对的下场!”他挥舞着手,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张扬,“邵北他现在就在纪委喝着茶呢!证据确凿,刘道明亲自督办,他这次绝对翻不了身!等他一倒,孙县建设局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以后市局这边,有您坐镇,咱们宗家在海州建设系统,那就是铁板一块!”
宗衡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目光深沉地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带着告诫:“耀祖,不要高兴得太早。邵北这颗钉子,没那么容易拔掉。”
在他的眼里,齐伟这次在郑安民的压力之下,放了宗耀祖一马,可是危机并没有解除。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老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邵北这个人,能力太强,背景也有些模糊。我总感觉,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范。刘道明那边一夜都没传来突破性的消息,这本身就不太正常。而且,我担心他背后可能还有我们没摸清楚的关系。”
然而,此刻的宗衡,尽管老谋深算,却还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自以为稳固的同盟其实早就不是他能掌控。郑安民和齐伟已经把他当做下一个除掉的目标。
天色将明未明,市纪委那间狭小的询问室里,空气污浊,灯光依旧惨白地照射着。邵北已经被连续审讯、噪音干扰、剥夺睡眠超过了二十个小时。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和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只剩下疲惫的躯壳在硬撑。
耳边持续不断的各种声响,重复播放的审讯问题以及单调的噪音,让他难以集中精神,思维似乎也变得迟钝起来。
监视他的工作人员又换了一轮,新进来的人依旧目光警惕,毫不松懈。
这时,观察室的门被推开,刘道明精神焕发地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在附近的休息室好好睡了一觉,甚至还洗了把脸,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一杯豆浆,拿着油条,正悠闲地享用着早餐。
他一边吃着,一边凑到单向玻璃前,打量着里面形容憔悴、精神萎靡的邵北,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含糊不清地问旁边的下属:“怎么样?这一晚上,效果如何?”
旁边那名陪了一夜、同样面带倦容的干部连忙汇报:“刘书记,按照您的吩咐,一刻没停。他现在已经极度疲劳,精神恍惚,反应也慢了很多。估计……快到极限了。”
刘道明几口将剩下的油条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即将力竭倒下的光芒:
“嗯,看这样子,是差不多了。再加把火,最后冲刺一下,估计今天上午就能撬开他的嘴!准备一下,等我吃完,我亲自再去会会他!”
在他看来,邵北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在经过一夜不间断的疲劳攻势后,外墙已经崩塌,只剩下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内核。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邵北这看似涣散的眼神深处,那最后一丝坚韧的火种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