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沈知微掀帘下车。风从朱雀门吹过,卷起她裙角一缕尘灰。她没有抬头看天色,径直走入宫道。
半个时辰前,她在巷中看见那副担架,白布下渗出暗红痕迹,抬担人袖口绣着一朵细小云纹。那是户部巡灾司的标记。这种纹样只配给四品以上差官随行护卫使用,不该出现在运送尸体的路上。
她脚步未停,直入内廷文书房。案上堆着昨夜送来的各地塘报,她翻到南方三州的急件,指尖一顿。其中一份写着“堤溃千丈”,墨迹未干,应是连夜加急递来。可旁边户部转呈御前的摘要却写“渠塞百余步,已令地方疏通”。
两份文字出自不同笔迹,但用的是同一张纸裁下的条幅。
她将两份文书并排压在镇纸下,转身召见大理寺少卿。声音很轻:“查近十日流入京畿的流民人数,按籍贯登记。”
少卿领命而去。
她坐回案前,翻开户部三个月来的所有奏章。一页页看过,手指在几处数字上停留。某州上报受灾田亩为八万顷,户部核定为二万九千顷;另一地报饿殍三百,户部记为病亡六十。每一笔都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她合上账册,闭眼默念:读心。
一炷香后,系统恢复可用。
次日早朝,钟鼓响起。寒门出身的新阁臣首次列席内阁议事,立于文班靠前位置。几位老臣面色冷硬,无人与他们交谈。
户部侍郎出列奏事:“今岁国库尚有结余,然南方诸州仅小涝,无需动用赈银。若轻易拨款,恐民间效仿,以灾诈利。”
他说完退回原位,袍袖拂动,神情坦然。
沈知微站在阶下,目光扫过他侧脸,心中默念:读心。
三秒后,脑中响起冰冷提示——
【只要再拖十日,账目就能洗清,那百万两……够我全家远走高飞】
她睁开眼,脸上无波。
散朝后,她步入太极殿。裴砚正在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抬头。
“你说户部压了灾情?”他放下朱笔。
“不止是压。”她将两份塘报呈上,“这是地方原报,这是户部转呈。一处堤溃千丈,一处记作渠塞百余步。相差十倍。”
裴砚盯着文书,眉头锁紧。
“昨日已有三千六百余名流民入京,来自三个重灾州。”她说,“他们带的干粮只够五天。再不拨银放粮,这些人只能沿街乞讨,甚至生乱。”
裴砚站起身:“你怀疑户部侍郎?”
“他刚才说‘小涝’,可心里想的是‘账目洗清’。”她声音低,“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裴砚沉默片刻,提笔写下一道手谕:“准查户部档案房,所有近三年灾情文书、银钱出入记录,尽数封存,由皇后督办。”
她接过手谕,退出大殿。
当日下午,她亲自带人查封户部档案房。两名老吏试图阻拦,被羽林卫押至偏厅候审。她坐在主案前,命人调出原始塘报与修订稿逐一对比。
深夜,证据查明。
户部侍郎授意下属伪造勘灾图册,虚报受灾面积不足实际三分之一;截留本该拨付的赈灾银共计一百零七万两,分批转入私设银号。其中有二十万两已在三日前兑换成金饼,准备运出城外。
她下令传唤其心腹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