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嘴不言。
沈知微冷笑:“你不说是吧?好。”
她转身对外喊:“带人搜县衙后堂,拆墙凿地,凡藏匿财物者,一律拿下。”
亲卫冲入内室。不到半个时辰,抬出三十根金条、二十张地契,还有一箱私刻的官印。
她当众宣读七人罪状,最后一句是:“黄河崩岸,五村覆没,死伤无数。尔等贪财误国,害民如虎。今日斩首示众,以谢苍生。”
刀光落下,七颗头颅滚入泥中。
尸体弃于河滩,头颅插在木桩上,面向溃口。
百姓围在外圈,起初寂静无声。后来有人跪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哭声渐渐响起,不是哀嚎,而是痛极后的释放。
“娘娘活我们全家……”
“谢天理还在!”
她命人运回金条,变卖充赈。粮船连夜北上,药包分发到户。羽林卫调来五百人,协助筑堤。
第三日清晨,她站在临时堤坝上,看着军民合力搬运石料。
一名老河工跑来报告:“娘娘!我们在塌方处挖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字!”
她跟着去看。石碑半埋在泥里,擦去淤泥后露出几行刻痕:
“堤基虚浮,三年未修。银两尽没,灾必临焉。若不见此碑,便是官已死节。”
落款是前任巡河主簿,名字已被凿去。
她盯着那行“银两尽没”,忽然想起什么。
回帐后,她取出历年修堤拨款记录,一一比对。
连续三年,十万两白银均由礼部尚书批转。而验收文书上的签字,笔迹几乎一致,像是同一人模仿多人笔法伪造。
更关键的是,这七名渎职官中,有四人曾是礼部小吏,正是礼部尚书当年提拔的亲信。
她铺开一张纸,写下密信:
“巩县决堤非天灾,实为人祸。修堤款被系统性贪没,经手之人多与礼部旧案关联。恐背后另有主使,不可轻动。请陛下速派钦差,接管河南政务,封锁所有钱粮账册。臣暂留灾区,待后续交接。”
写完,她将信封入蜡丸,交给心腹太监。
“八百里加急,送进宫,面呈陛下。不得经任何人手。”
太监领命而去。
她坐在行帐里,火盆烧着半截文书。这是从周崇文书房搜出的一份名单,上面有十几个名字,都打着红勾。
最后一个名字旁写着小字:已结清,勿再催。
她拿起火钳,把名单一角放进火里。
火焰爬上纸面,红勾一个接一个变黑。
外面雨又开始下,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
她抬起头,听见远处传来号子声。军民正在合拢最后一段缺口,沙袋一层层垒上去。
突然,一名士兵滑倒,半边身子栽进激流。
旁边两人立刻扑上去拉人,绳索甩出,岸上十几人同时拽紧。
那人被拖回岸边,浑身湿透,咳出一口水。
他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脸,继续扛起沙袋往堤上走。
沈知微站起身,走出帐篷。
雨水打在她脸上,顺着鬓角流下。
她看着那排弯腰前行的身影,一句话也没说。
火盆里的纸已经烧完,只剩灰烬在风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