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再次翻开密折,“巩县段堤防松动”这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湿气仿佛透过纸页扑面而来。
她抬眼对随行太监说:“调头,去巩县。”
车驾立刻转向。快马先行传令,沿途驿站备船备粮,不得延误。
天刚破晓,官道已被泥水浸透。逃难的百姓沿路南行,衣衫褴褛,许多人赤着脚,脚底裂口渗血。一个老妇跪在路边,怀里婴儿哭得嘶哑,伸手抓向路过官兵的马缰,只求一口米汤。
沈知微下了辇车,步行向前。
她看见远处河岸塌陷,黄浊的水流漫过田地,淹没屋舍。几具浮尸卡在残墙之间,乌鸦盘旋不去。幸存者挤在高坡上,用破席搭棚,锅里煮着树皮草根。
“娘娘……救救我们。”有人认出她,扑过来抱住她的裙角。
她没说话,只让人打开随行车队的粮袋,当场分发。
“这水是昨夜才漫上来的?”她问一名地方小吏。
“回、回娘娘,三天前就……就决了口,但、但上面不让报……”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喧哗。一队衙役押着几个村民往临时堤坝走,鞭子抽在背上,逼他们下水填沙袋。
沈知微走过去时,县令周崇文正站在干地上指挥。他穿着锦袍,靴子擦得发亮,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
“下官周崇文,参见皇后娘娘。”他跪下行礼,声音平稳。
“百姓在水里干活,你站在这儿打伞?”沈知微盯着他。
“此地危险,臣职责所在,不敢轻离调度之位。”
她不接话,只问:“修堤银两,去年拨了十万两,去了哪里?”
“尽数用于加固堤防,工部文书可查。”
“带我去看看账册。”
县衙设在一座未被淹的祠堂里。账本整齐码放,每一笔支出都有签押和勘验记录。表面看,无懈可击。
沈知微翻到最后一页,抬头看向周崇文。
心中默念:读心。
三秒静默后,冰冷声音响起——
【那笔银子早进了裴昭门客的口袋,只要我不开口,谁能查得出?】
她放下账本,不动声色。
“叫其余六名河道官来。”
人很快到齐。她逐一询问款项用途,每问一人,便启动一次系统。
第二人心里想:【我只拿了一成,主事的是周大人】。
第三人:【上面压着不让报险情,说是怕惊扰朝局】。
第四人:【验收文书是抄的旧样,根本没去现场】。
第五人:【裴昭府里每月派人来取钱】。
第六人:【若早知皇后亲自来,我绝不会留到现在】。
第七人:【贪了八千两,全买了城外良田】。
七人皆有罪。
她合上眼,再睁开时已换了一副神情。
“你们都说修了堤,可我亲眼所见,土石松散,夯得像豆腐渣。账目齐全,可百姓饿得啃树皮。你说银子用了,谁用的?用在哪?”
无人应答。
“现在我告诉你们我知道什么。”她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压住全场,“你们克扣修堤款,层层分赃。明知冰凌堆积,却不除障。决堤三日,不上报,反逼百姓下水卖命。这些钱,进了谁的腰包,你们心里清楚。”
周崇文脸色发白:“娘娘明鉴!下官只是执行命令,上有指使,不得不为!”
“那你认是谁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