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人说女子不能参政,结果您和母后做到了。从前的人说庶子不能登基,您也做到了。现在这本书还写着‘唯有长子可承大统’,可您还没定下谁是太子。”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如果规则不对,为什么还要照着念?”
沈知微站在门口,听着儿子的话,没动。
裴砚把书放下,转身看向她。
她迎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裴砚回身对太子说:“你说得对。有些规则,是该改了。”
太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
沈知微走进院子,走到书案前。她伸手抚过那页被墨染湿的纸,指尖留下一道浅痕。
她抬头对太子说:“明天早朝,你来旁听。”
太子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她说,“你想知道怎么改规则,就得先看规则是怎么运行的。”
裴砚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儿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角微微舒展。
太阳升到中天,照进东宫院内。风吹动屋檐下的布帘,掀起一角。
沈知微转身走向门口,裙摆在石阶上轻轻划过。
裴砚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
两人走出东宫大门时,迎面走来一名宫人,怀里抱着一叠新抄的《女官名录》。见到帝后,慌忙行礼。
沈知微接过名录,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五个名字:林婉音、苏明漪、赵清澜、陈月华、周素云。籍贯分别是江南盐户、河北织坊、岭南药园、蜀中茶山、关外驿户。
全是平民出身。
她合上册子,递给身旁宫人:“记下,下月统一召见。”
宫人应声退下。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停。
裴砚在她身边低声问:“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她没立刻回答。
风吹起她的冠带,拂过耳侧。
她说:“他不像我们。”
“哪一点不像?”
“他不用躲着活。”她说,“也不用靠听别人心里的话才能活下去。”
裴砚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他能走得更远。”
她点头:“希望如此。”
两人转过回廊,朝凤仪殿方向走去。阳光落在石砖上,映出交错的身影。
前方宫道尽头,一群少女正列队走过。她们穿着素色儒衫,手里拿着书卷,边走边低声讨论。
一个女孩说:“你说将来会有女子当宰相吗?”
另一个笑:“怎么没有?林修撰现在就在拟政令。”
笑声随风传来,清脆响亮。
沈知微放慢脚步,看了一眼。
她们走得很直,头抬得很高。
她继续往前走。
她迈步上阶,裙摆扫过石面,发出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