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急报送到月华门时,沈知微正站在宫道拐角。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禁军统领跪在她面前,等她的命令。
她把纸条折好,放进袖中,转身往回走。脚步不快,却很稳。经过暖阁时,她停下,对候在门口的内侍说:“把今日所有奏章副本,送去东宫。”
内侍应声而去。
她走进暖阁,提笔写了一封信。墨迹干透后,封入信封,交给另一个内侍:“送去御书房,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那内侍领命退下。
沈知微坐在案前,看着窗外。天色已亮,朝会即将开始。她没有再看那份关于晋阳王氏的密报,也没有召见太子。
该他独自面对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后,金殿钟鼓齐鸣,百官入列。太子从东阶步入,落座于丹墀主位之下。他神情平静,目光扫过群臣,无人敢与他对视。
礼部官员出列,宣读第一项议程:“启禀殿下,昨夜北疆右佥都御史回报,守将失踪,粮仓地下发现火油残迹,确为蓄意纵火。另有密信指向晋阳王氏,是否立案彻查,请殿下示下。”
大殿一片寂静。
几名老臣交换了眼神,有人微微点头,似在等待沈知微现身定夺。
太子低头翻阅手中的奏报,片刻后抬头:“火油藏于地底,非一日可成。守将失联,必早有预谋。着刑部即刻立案,调取近三月往来文书,锁拿晋阳王氏在京族人暂押审问。另命边军加强戒备,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一名武将上前:“殿下,若王氏勾结外敌,恐牵连甚广,是否请皇后娘娘……”
话未说完,太子抬手止住:“本宫已决,无需再议。”
那人闭嘴退回。
第二项议程由户部提出:“南境三州仍有世家拒缴秋赋,地方官请示是否动用府兵催收。”
太子沉吟片刻:“新政推行,阻力难免。然律法不容轻废。着地方官依律追缴,但凡有抗令者,抄没田产三分之一,充作军粮。若再不从,上报朝廷,由钦差亲赴处置。”
此言一出,几位寒门出身的官员微微颔首。
第三项议程来自工部。因连年修堤筑路,国库开支巨大,有大臣建议削减女子科举经费,以省开支。
太子冷笑一声:“三年前你说女子不能读书,如今她们考上了,你又要砍经费?朝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女子能考,就能任事。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少。”
殿中鸦雀无声。
待三项议程结束,太子合上奏章,起身环视群臣:“诸位若有异议,现在可说。若无,便各司其职。”
无人出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众人回头。
裴砚缓步走入,身后跟着沈知微。两人皆未乘辇,也未带仪仗,只穿常服,一步步走上丹墀。
百官伏地行礼。
他们没有登上龙椅,也没有走向暖阁,而是停在太子座案后的高阶之上。那里位置略高于群臣,又低于帝位,既不失尊荣,也不越礼制。
沈知微站定,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裴砚开口:“今日朝会,朕与皇后全程旁听。太子三策皆合律法,顺乎民心。吾心甚慰。”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自今日起,军国大事,皆由太子裁决。吾与皇后,唯观其成。”
满殿震惊。
一位老臣颤声上前:“陛下!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年少,恐难独当大局。皇后圣明仁德,还望垂帘辅政,以安天下!”
沈知微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太子三策已定,条条合律顺民,何须老妇再言?”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老臣僵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
沈知微转向裴砚:“陛下以为然否?”
裴砚看着她,眼神深邃。片刻后,他点头:“朕心同之。”
这句话落下,整个金殿仿佛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