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撞开窗扇的瞬间,沈知微低头看着纸上蔓延的墨迹。她没动,只将笔搁下,抬手扶正了半掩的窗框。火光重新燃起,内侍换了一盏新灯。
裴砚站在沙盘前,目光仍落在东海方位。他声音低沉:“你说有人通风报信,可有证据?”
“没有。”她说,“但东瀛战舰路线精准,避开了所有巡哨点。这不是巧合。”
裴砚沉默片刻,转身走向案几。“那就从杭州海关查起。令密档房即刻调阅三个月出入船只记录。”
“已经派人去了。”她说,“林七亲自去盯。”
殿外传来鼓声,三声短促。这是军情无变的信号。
两人对视一眼,皆未松懈。
这一夜过去,天刚亮,乾元殿便聚满了人。
裴砚端坐龙位,沈知微立于垂帘之后。今日朝会非比寻常,旨意尚未宣读,已有大臣察觉气氛不同。
司礼监捧着黄绸诏书上前,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凡有才学女子,经三品以上官员荐举,可入御前听政,参与议政司务。钦此。”
话音落下,大殿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名白须老臣出列,躬身道:“陛下,祖制有言,妇人不得干政。《女诫》载‘清闲贞静,守节整齐’,今若令女子列席朝堂,恐乱纲常,动摇国本。”
另一名大臣紧跟着上前:“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百姓安居,边患渐平。此刻推行此令,实为多此一举。寒门子弟尚难入中枢,何须再添女子?”
又一人附和:“女子所学不过诗书女红,岂懂军国大事?若因裙带关系得进朝廷,必致私权横行,朝纲崩坏。”
反对之声接连不断,语调虽恭敬,却字字逼人。
沈知微静静听着,手指轻搭在垂帘边缘。她闭上眼。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
心声浮现——“我儿苦读十年未得一官半职,若让寒门女子也进来,岂不是断了出路!”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那名说话最激烈的官员。此人姓赵,乃礼部左侍郎,其子去年落第,至今未授实职。
她微微侧身,低声对身旁内侍说了几句。
内侍点头退下。
不多时,殿外脚步轻响,三名布衣女子缓步走入大殿。她们未施脂粉,发髻简单,只用木簪固定,手中各持一本册子。
为首的女子上前跪拜:“臣女秦婉儿,浙东贡生之妹,蒙户部尚书举荐,应召入殿。”
裴砚点头:“平身。”
沈知微开口:“今日既有人质疑女子无才,不如请几位当场陈策。议题为‘赋税均平’,限时一炷香。”
秦婉儿站定,声音清晰:“现行赋税以丁计,不论贫富,致使小农不堪重负,豪强却隐田逃役。臣以为,当改按田产征税,多者多纳,少者减免,如此方可安民固本。”
她翻开册子,继续说道:“去年台州府新增逃户三千七百户,其中九成因赋重弃田。而当地豪族名下田亩较十年前增长四成,然税额不变。此非民惰,实为制弊。”
一位反对大臣冷笑:“你一个女子,如何得知地方账目?莫非伪造数据,哗众取宠?”
秦婉儿不慌不忙:“臣女曾随兄长整理乡籍,三年间走访二十一村,记录各户田产、收成、税额。此册中所列,皆有据可查。大人若有疑,可调台州府库档案核对。”
那人一时语塞。
另一名寒门出身的年轻官员忍不住问:“那你以为,该如何执行?”
“设清田司,由中央派员与地方共查。每五年普查一次,公示田册,允许百姓申辩。同时废除‘代缴制’,杜绝豪强包揽他人税赋、转嫁负担之弊。”
她说完,退后一步。
殿内安静下来。
先前激烈反对的赵侍郎又要开口,却被另一位女子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