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留下。”她说。
“你知道他们会认出来?”
“只要有人识得,就够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肆。青鸢迎上来,三人默默往宫门方向走。
快到街口时,听见几个孩子在唱:
“皇后娘娘走街巷,看见咱家破衣裳;皇上说了要减税,还要挖河通水塘!”
沈知微脚步顿了一下。
前方一群百姓围在茶肆门口,指着桌上的铜牌议论纷纷。
“这是宫里用的东西!”
“真的要减税了?”
“谁说的?”
“刚才那对夫妻留下的!男的说朝廷要修河渠,女的说不让加税!”
“他们是……?”
“你不认识?那女人戴着白玉簪,走路的样子,像不像宫里那位?”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跪在地上磕头,有人抱着孩子低声哭。
“活路来了……”
“老天开眼了……”
沈知微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回到宫门,她登上轻辇。车帘刚放下,就听见远处传来敲锣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减免京畿诸县赋税三成,开春即行;灾重之地,免除三年徭役;另设河渠修缮司,招募民夫,以工代赈!”
传旨太监的声音由远及近。
百姓欢呼声炸开。
青鸢掀起帘子一角:“娘娘,街上全知道了。”
沈知微靠在车厢里,闭上眼。
片刻后,她睁开眼,伸手摸了摸鬓边白玉簪。
“回含光殿。”
轻辇启动,穿过宫道。
乾元殿方向传来钟声。裴砚已经回去了。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册子,翻到空白页,拿起笔。
第一行写下:“减免赋税诏书草案。”
第二行:“河渠修缮,分六段进行,优先西北三县。”
第三行:“每日用工人数、粮钱发放标准,需由户部与工部联署核定。”
她写得很快,字迹清晰。
窗外,夕阳落在宫墙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含光殿外,几名内侍已在等候。见她下车,立刻上前。
“娘娘,户部送来今年各地灾情汇总,等您批阅。”
“拿进来。”
她走进殿内,脱下外衣交给青鸢。
案上堆着几摞奏报。她坐下,翻开第一本。
是河北道的旱情记录。一页页看下去,手指在某一行停住。
“定州七县,百姓掘井取水,日均耗粮不足半升。”
她合上本子,提笔在新纸上写:
“定州优先列入首批修渠名单。”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
外头传来脚步声,青鸢进来禀报:“乾元殿来人说,陛下已召见户部尚书,正在议拨款的事。”
“知道了。”
她继续翻看奏报。
一本、两本、三本……
夜色渐深,殿内烛火亮起。
她批完最后一份,搁下朱笔。
窗外,宫墙之外灯火点点,像是连成了一片。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仍有欢呼声传来,夹杂着孩童的笑声。
她看着那片光,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这天下,终究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