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元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你口口声声为国取才。”太子站起身,声音响彻大殿,“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毁掉这个‘才’字。”
他转向左右:“传令大理寺,即刻查抄陈德元府邸,调阅其近三年往来书信。凡与其有关联而参与今科会试者,一律取消资格。”
殿内死寂。
片刻后,一名年轻官员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子英明!科举乃寒门出路,不容玷污!我等愿联名上书,请彻查此案!”
又有两人应和。接着,更多人出列附议。
陈德元瘫坐在地,被人拖走时还在喃喃:“我只是……奉命行事……”
沈知微看着儿子。他坐回主位,拿起朱笔,在卷宗上批下第一道指令:所有试题重拟,由太子亲自监制,三日内定稿。
这一笔落下,意味着他真正开始执掌政务核心。
她悄然退下,未留一言。
回到含光殿,她刚坐下,青鸢便递来新报。
“周家逃人已被截获,人在刑部大牢。”青鸢低声道,“他招了,名单上有十二个名字,全是今年会试有望夺魁的寒门子弟。只要他们落榜,舆论就会说太子不公,科举失衡。”
沈知微静静听着。
名单上的名字她不陌生。这些人,都是她在过去半年里悄悄扶持的年轻才俊。有的出身村塾,有的靠义学读书,全都通过层层考核进入候选名录。
这不是简单的舞弊。这是冲着她来的。
她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命兵部调派精锐,暗中保护名单上所有人,直至放榜之日。任何人接近其居所百步内,立即盘查。
青鸢接过令符准备离开。
“等等。”沈知微叫住她,“再传一道口谕给东宫——今日之事,不过开端。往后每一步,都会有人等着看他跌倒。”
青鸢点头离去。
沈知微独自坐在案前,手指抚过白玉簪。窗外传来钟声,是午时三刻的报时。
她知道,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已经开始重新布局。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太子在风暴中站稳。
当晚,东宫书房灯火未熄。太子正在批阅各地送来的奏章。一份关于江南粮税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某个县上报的征收数额,比实际田亩多出三成。
他提笔批注:此数不符常理,着户部核查。若有虚报,严惩不贷。
写完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向窗外。
夜风拂过檐角铜铃,发出轻微声响。
他想起白天的事。那一刻,当他下令押走陈德元时,心里不是不怕的。但他更清楚,如果连一个考官都不敢动,将来如何面对更大的风浪?
他翻开另一份卷宗,是礼部提交的新任考官人选。他逐个查看背景,圈出三人,又划掉两个。
笔尖停在最后一人名字上。
这个人,曾在先帝时期因直言被贬,十年未得起复。
太子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终于落笔写下四个字:此人可用。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写下这四个字的同时,城南一处宅院里,一名黑衣人正将一封密信塞进竹筒。
信上只有一句:东宫已动,棋局将变。
黑衣人吹灭油灯,推开后窗,身影融入夜色。
竹筒被绑上鸽腿,振翅飞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