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亲手落子,黑子放在天元位置。
“你看,这一手像是冒进,其实是在逼对方先出手。”她说,“我们推女子科举,世家一定会反对。但他们一旦联名上奏,就等于承认自己怕变。谁带头,谁就成了守旧的靶子。”
她又落一子,在角部占了实地。
“你在清流中有声望,我说话虽有分量,但到底是个庶女出身。你站出来,不只是帮我,是给那些观望的人一个信号——连王家的女儿都支持新政,这条路走得通。”
王令仪看着棋盘,久久不语。
这盘棋她看得懂。
沈知微没有把她当成工具,而是当作一枚能影响全局的棋子。她在用自己的身份撬动整个士族的态度。
“你不怕我将来反你?”她终于开口。
“如果你只想争宠夺权,就不会坐在这里听我说完。”沈知微看着她,“你当年写《女学议》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后位,是天下女子。我没看错你。”
王令仪猛地抬头。
这句话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没人记得那篇文章。可沈知微记得。
而且,她真的懂。
屋子里安静下来。风吹动帘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过了很久,王令仪伸手,拿起一枚白子。
她把它放在棋盘边上,靠近黑子的位置。
“我可以做山长。”她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所有教学内容,必须由我亲自审定。我不想让女子学堂变成你们斗权的战场。”
沈知微笑了。
“可以。只要你肯接手,其余都好商量。”
王令仪站起身,整了整衣袖,正式行了一礼:“臣妾愿任此职,不负娘娘所托,也不负天下女子所望。”
沈知微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从今往后,你我同路。她们要压我们,我们就一起站着,谁也别跪。”
两人并肩走到窗前。
远处太极殿的廊下,果然有几个官员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纸卷,神情严肃。一人匆匆离去,袖中似有文书传递。
风大了些,吹起檐角的铜铃。
沈知微望着那边,声音很轻:“风要来了。”
王令仪看着那些人,眼神坚定:“那便迎上去。”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稳。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
雪柳低声问:“娘娘还留在这儿吗?”
“再待一会儿。”她说。
窗外,一片树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掉在石阶上。
一只蚂蚁爬上了叶脉,朝着光亮的方向慢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