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冲进卧室时,小女儿正坐在床单上号啕大哭,浅色的床单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大女儿站在床边,手里攥着自己的校服外套,眼眶红红的:“我叫不醒你……”
“没事没事。”林晚一边哄着小女儿,一边找干净的床单,“朵朵去洗漱,妈妈给你热牛奶。”
“可是今天要交手工灯笼,我还没做完。”朵朵的声音越来越小,“老师说今天要评比……”
林晚这才想起,周末答应陪孩子做灯笼的事。当时她正在回复客户消息,随口应了句“好”,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妈妈晚上陪你补做,好不好?”她把小女儿抱进浴室,哗哗的水声里,听见朵朵小声说:“可是评比只有今天……”
送完孩子回家,林晚直接打开电脑。屏幕上并排躺着三个文件:工作室的儿童活动区施工图、公司的智能家居方案、还有昨晚没改完的报价单。她深吸一口气,先点开智能家居方案,试图在那些冰冷的线条和参数里找到所谓的“年轻化元素”。
十点整,小周发来催问消息:“林姐,甲方那边在催了。”
林晚咬着面包,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给小周回了句“二十分钟后发你”,然后切回施工图界面。她决定保留原有的动线设计,把甲方要求的功能区藏在隐形门后,用浅色系弱化割裂感。这个方案风险不小,但或许能平衡各方需求。
十二点半,她终于把修改好的方案发给张姐,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胃里空空的,昨天剩下的半盒饼干在桌角,已经变软了。手机响起来,是婆婆打来的:“晚晚,小宝有点发烧,我带她去社区医院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林晚抓起包就往外跑,电梯里才想起下午两点的汇报会。她给张姐发消息请假,对方回了个“知道了”,没有多余的字。
社区医院的走廊里,婆婆抱着小宝坐在长椅上,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蔫蔫地靠在奶奶肩上。“刚量了体温,38度5,医生说要抽血。”婆婆的声音带着疲惫,“你看你这忙的,孩子发烧都不知道。”
林晚接过小宝,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话到嘴边却成了:“妈,谢谢您。”
抽血时小宝哭得撕心裂肺,林晚抱着她来回踱步,嘴里重复着不成调的儿歌。直到孩子哭累了睡过去,她才发现自己的衬衫被眼泪和汗水浸透了。
三点多,张姐发来消息:“小王的方案通过了,客户很满意。”
林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竟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被客户“很满意”是什么时候。
傍晚接朵朵放学,孩子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在前面,一直没说话。快到小区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妈妈,今天的手工评比,小雨得了第一名。”
“是吗?那真厉害。”林晚蹲下来想牵她的手,被孩子躲开了。
“她的灯笼是妈妈帮她做的,上面有会亮的星星。”朵朵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老师说,我的灯笼只有一根蜡烛,太简单了。”
林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又响了。是工作室的合作方,语气急躁:“林晚,你们那个商业项目的消防图怎么还没交?再拖下去要罚款了!”
她抬头看向天边,晚霞正一点点被夜色吞没。朵朵站在路灯下,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只用彩纸糊成的简易灯笼。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根不断绷紧的弦。
林晚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她不知道自己该先回应合作方的催促,还是先抱抱委屈的女儿,更不知道此刻正在医院的小宝烧退了没有,公司的方案会不会因为小王的上位而彻底取代自己的位置。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灯笼上的彩纸哗哗作响。朵朵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林晚早已混乱的锁孔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远处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撞进这个兵荒马乱的黄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