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吭声,自打上回生了场大病,又提出了赫赫有名的《谏太宗十思疏》后,魏徵消停了段时间。
那和机关枪一般杀伤力极强又突突个不停的嘴……明洛也是心有余悸,但转念一想,是不是被魏徵一喷,能够青史留名?
好在李二治军向来有准则,特别是临近列阵之处,彻底收敛了和明洛说笑时的轻快闲适,换上了一脸端肃正气,帝王气势一览无余。
明洛昨晚便被告知今日此行,选了一套最看不出女子身份的骑装,除了质地面料好些,其他都泯然众人。
所见军士制服皆是大唐军中式样,人既矫捷,马亦雄骏,虎虎生威,只听风吹猎猎,偶尔一声马嘶萧萧。
她跟着李二稳步走上讲台,静静立在后方,亦没有丝毫看戏的做派,更不敢去拿不远处案几上的茶水点心。
妥妥站军姿的既视感。
将台上几乎没有多余声响。
北风飒飒,各色旗帜被吹得呼呼作响。
将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端是防备严密,秩序井然。
明洛以为这就是走个体面的过场,但她想岔了。和国庆的那种阅兵仪式比,此时的治兵更多的是李二作为天子,进行实地考察观摩,都不用看什么对打比武,光是看列队就行了。
搁现代队列方阵都是基础,古代不必提了。
一个军队但凡能全部站直站齐,没有东歪西倒的,没有抓耳挠腮的,已经是了不得的严明。
“这是几部?将主为何人?”
李二骤然出声,吓了正在走神的明洛一跳。
他声音比平时更为洪亮沉重。
不得不说,今日甲胄齐全的李二身量越发显得魁梧,剑眉横张飞逸,一双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明洛没敢乱动,就待在原地竖着耳朵听底下人的回话,在说话全靠喊的眼下,有略微熟悉的回话声响起。
直到对方说完,明洛才分辨出来:张士贵。
哈。
是表扬还是批评?
明洛挺怕李二发怒的,即便不是冲着她来,也会让这一片的温度和氛围急转而下。
“此部陈列不整,中郎将何在?”
李二直言问。
从明洛的角度看去,天可汗已经有点横眉怒目,一只手直接按在了马鞭之上,恨不得亲自下去执行。
将台下的动静明洛看不清,也听不如何清楚,无非是辩解认错和求饶,众目睽睽下,当真难堪。
明洛记忆里没有这一个桥段。
甚至她反而记起了李二身侧的卫兵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衣裳,为了让他们不会受罚,李二特意帮忙在侍臣前做了掩饰。
侧面说明,李二待下不算苛刻,起码有人性。
最后定下的罪责是这位倒霉的中郎将被当众杖刑二十,和皮肉伤相比,受伤的主要是脸面。
明洛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听着军杖和皮肉相接触的碰击声,一声声落在她耳旁。
她好些年没听了。
“打完了?”
李二不疾不徐地看了眼走上将台来回话的张士贵。
那中郎将是他部属,自然由他的属吏执行,张士贵俯首道:“是。”
“如今军中杖刑,已是这般无力了吗?!”最后几字,李二再度拔高音量,让明洛的心脏再度砰砰而跳。
乖乖。
明明打得挺厉害啊。
到最后那中郎将好像都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