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了。”长孙这会片刻不敢分心,向东走了两步,却不敢离开马匹。
“等天亮,就尘埃落定了。”
明洛启齿一笑。
极远处的天边终于露出一缕光线来,吝啬地将宫廷照亮,旭日初升之际,这座太极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之美。
长孙大致看清明洛舒展的面部神情,稍有释怀:“带你来倒是对了,你总是这般。”
“只是东宫他们若是放弃进宫,转而去打王府……”她无知觉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隐忧。
即便做好此次失败就与二郎东奔洛阳的预案,但不意味着她能对王府的安危无动于衷。
那里面有她亲生的儿女。
“不会的。只消太子身死,谁人会继续卖命?”明洛努力发挥着自己聊胜于无的价值。
“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子身旁好些得用的人,不也和秦王身边的部属有亲属关系?”
说白了都是一家人。
比如薛万均薛万彻俩兄弟,都是以一敌百的猛将,一个给东宫效力,一个在秦王处任职。
“太子……”
长孙讳莫如深,不禁低眸抚摸着手指间的戒指,她与二郎年少时相约的信物,这么多年。
那是他的亲兄长。
她见证过他们并肩作战一同从晋阳南下势如破竹的景象,一直到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筑起了一堵无心的墙,硬生生将血浓于水的手足情分剥离开去,只剩你死我活?
“二郎与我言语过,若是事成,其余人都好说,唯独太子和齐王的儿子们……须尽数斩杀。”
长孙语气幽幽,目光沉静如琥珀,明洛大约猜测,以长孙的心性,怕是真觉得残忍。
残忍是真的,好些个孩子才刚会走路。
可杀了是正确的。
“因为人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
“齐王妃有孕了。”长孙的伤感与软弱不过一瞬,她很快直起了腰,将目光重新坚定起来。
事已至此,岂能动摇?
庄彩在旁痴痴听着,偶尔转过一缕心念,明明都是听命行事之人,为何明洛和王妃聊得那么自然从容?
*
玄武门的归属以太子的首级为锚点,彻底结束了,灯火照得通明,生怕东宫人马看不清尉迟恭手上拎的人头是谁。
鸟兽散是真的不夸张。
有带着亲信逃窜不及的,有深思熟虑后直接归降的,还有呆若木鸡不知今后何去何从的。
众生相在这刻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
“唤王妃来。”
心有灵犀的缘故,秦王同样摩挲着自己手上皲裂的扳指,今日陪着他走过此劫,也算是有始有终。
他和观音婢会迎接崭新的人生篇章。
“喏。”
“敬德,你上前来。”他扬手召过杀气腾腾无法收敛的尉迟恭,一字一顿分外冷冽。
“大王。”尉迟恭直接下跪听命。
“你就这样一身血地去,拎上太子与齐王的首级……”秦王到底没铁石心肠到没有人性。
他眉心曲折如川,冷冷道:“也不必直接拎进去,若是陛下首肯坐实了,装个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