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正经从战争里厮杀出来的将军,那股隐隐含着血腥气的威压足够令人胆战心惊,那些医师们面面相觑。
其中秦姓的老医师沉沉作答:“是的,下针石也要赶快。令弟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肯定地进行了催促。
“所以!没人主动请缨是吧?”张士贵咬牙恨恨道,只是这到底不是军营战场,他再愤恨恼怒也于事无补。
杀人又有什么用。
自己弟弟早上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
依旧是一片鸦雀无声。
李秀宁拿胳膊捅了捅不知在想什么的明洛,小声道:“这么倒霉,撞上来的病人?”
“哪能呢。”明洛简练讲了遍被甩锅的经过,又忍不住地吐露心声,“我其实求公主你来,是怕那张七郎死了,张家人不放过我。”
她说得极轻,可架不住张士贵耳聪目明,于一片夜色静谧里捕捉到了她的窃窃私语,依稀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觉得可笑又生气,明明他大庭广众下承诺过的话,怎么人和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呢,还兴师动众地搬出了平阳公主。
其实也就是人和人之间没有信任,换成一条狗,或许更容易让明洛放下戒备心,她撇撇嘴:“能不让我开刀,笑也笑死了。”
她求的是荣华富贵,不是名满天下。
当然后者也是前者能实现的充分条件,如果有了和孙思邈相似的名声,是不是更能实现财富自由?
明洛睫毛微微一颤,是了,孙思邈似乎也没过上太体面的生活。
史书上好像从武德开始到李治登基,每朝都有请孙思邈入朝为官,但其本人并不适应,要么婉拒要么挂名,总之不爱吃公家饭,看天子脸色。
真是堪比王八的寿命,熬死了四五位皇帝,牛逼啊。
“如果宋娘子是因为担心我张家日后会因此次下针石伺机报复,那么张某可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做个见证,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不管成败与否,我张家绝不多做纠缠,在外败坏宋氏医馆名声。”
张士贵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九曲心肠,明洛既然不放心,那他再开诚布公真心实意地承诺一遍。
真心换真心。
实在是明洛和他有旧,又是货真价实的小娘子,他着实要脸,干不出来掐着人家脖子威逼利诱的做派。
要不然,他哪有这么隐忍好说话。
习武之人,很少有耐心和耐性的。
张士贵习惯在马前得到一切,很少愿意开动自己那精贵且生了锈的脑子,愿意拿出诚意已经是了不得让步了。
明洛情知这番话下来,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推脱就是不识好歹,万一张七郎在他们扯皮的这段时间里送了命,张家才是真的不会饶恕自己。
只是他的保证还远远不够。
他是张家顶梁柱,但张家人实在太多了。
她心平气和地让平娃把几份告知书同意书拿给了老太太,声音清冷如霜:“您是七郎的母亲,您签下字,我给他下针石。”
不管有用没用,有个画押签字总归更安定人心些。
好在不是所有老太太都拎不清状况和轻重缓急,她确实对下针石感到害怕,也实在信不过明洛过分年轻的医术。
但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有一条路就不错了。
而且这条路是燕京大部分医师都认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