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裴寂所规划的出路,悄无声息地去中书省做做文书工作,时不时在御前露露脸,之后或是寻个清贵的文字工作,哪怕是修史都行,积攒着资历,去外面州县外放个一两个任。
左右有他这个亲爹看着,差不到哪儿去。
问题是……
他岁数不轻了,圣上也五十开外了,谁说得准呢。
说不准儿子外任的时候圣上驾崩了,他在新皇帝跟前没啥脸面咋整,儿子一辈子在外头打转?
说一千道一万,既是谋划儿女前途,就必须从将来着手。
不选一个押注是不行的。
文士自然看得穿自家主上此时的执念,微微在心底一叹,又打起精神进言,他是吃裴家饭的幕僚,总得尽心尽力。
主上既有需求,他便该给答案。
“相公若非要选一个,还得是太子。即便不从大义名分考量,相公也该从陛下心意思虑。圣人是有开国之威的君主,相公万事须紧跟陛下。”
“我明日打算再上一道奏疏,自请带兵救援河东。”裴寂在吃了颗定心丸后,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文士的政治敏感性极高:“是长春宫又……”
“不必提他,那一帮武人降将的,能有什么好主意,无外乎请战罢了。”裴寂很是不屑,真论私交,他自是和太子更妥当些。
毕竟论脾性观念,他好似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不知为何,自从来到长安,秦王在周遭臣属的影响下有了质的蜕变,抑或是说,本性终于得到解放,在经历过兵祸战争后,脱胎换骨了?
文士则难得没有附和自家主上的言语。
他迟钝片刻后才低声道:“眼下圣上有意扶植秦王一派,以便与太子相抗,达成朝堂政局的稳定。只是相公可有想过,万一秦王更进一步呢?”
裴寂不以为意:“再如何,还能与圣上抗衡吗?”
不光君臣,还有父子呢。
哪个不是大义?
文士识相地闭了嘴,干脆主动提及刘文静。
裴寂彻底沉下了脸,轻轻反叩两下桌面后,面无表情道:“长安城大,刘家何止他一人,人证总是不缺的。”
“相公若下定决心,务必尽快发动。事久生变,夜长梦多。”
“才实可还瞧得上四郎?”裴寂陡然转了个话题。
张才实微微一愣,很快拱手笑道:“在下资质平庸,承蒙相公关照,方在长安有立足之处。若是相公不嫌弃,自是万事皆可。”
裴寂给脸地笑了笑:“才实过谦了。今后还得劳烦先生往四郎处说一说朝堂之事,给他长长见识,为今后仕途作准备。”
文士还能说啥,自是千恩万谢,表示自当尽力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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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英起的决断力,执行力毋庸置疑,令裴寂颇为恼火的‘证人’失踪案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自打从孙八郎那得知了刘公私下怨怼的言语后,他便飞快着手安排,眼下他虽脱离开了长安府衙,正式在秦王府挂了职,但人走茶凉的故事尚未来得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