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秀如戴七,不光自己披金挂银,且带着尚无收入的九娘一道招摇过市。以明洛近来的眼光来看,着实有点不妥。
街巷上能看见的平民娘子,不说各个灰头土脸衣衫陈旧,但大多呈现的模样都接近于劳动妇女,衣裳装束简短利落,面上不施粉黛,素颜朝天。
是的,明洛自打逃离了世子府,成了芸芸众生的一员后同样舍掉了化妆打扮的习惯。
只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她又实在年轻,硬是扛了过来,尤其一张脸风吹日晒,靠着口罩和帽笠,总算尚能见人,就是手感上稍稍粗糙了些。
她明白女伎们的人生绝没有明面上戴家两姐妹展示的如此光鲜亮丽,她也亲眼看见过戴七落胎的苦痛,可是眼下的世道上,即便是短暂的富贵风光,又去哪儿寻?
劳苦大众都只求朝夕。
为了今儿的一口饭一块肉。
她不再犹疑,提笔写下各种具体条款。
歌舞编排;
宴会策划;
笔墨书画;
戏曲表演;
怎么办呢,行医的收入着实覆盖不了她的开销,而指望贵人的赏赐更是异想天开,没有人能靠赏赐过日子的。
李秀宁待她再亲厚,彼此的阶级差距也宛如天堑,泾渭分明。
至于秦王有关人等,唉,她眼下是避之不及,一个不当心便引火上身,自身难保。
而一念及秦王,明洛理所应当地想起了不久前的言语。
刘文静……
丘行则,丘行恭。
敢情才武德初年,秦王派系的文臣武将已经斗得如此凶狠了?
大功未成已然你死我活?
不至于吧。
明洛细细品了会那几句话,孙八郎应当扮演了报信员的角色,消息多半是他递给丘家的……
不对!
她倒吸了口冷气,和丘行恭丘行则两人无关!
这纯粹是丘英起单方面得知的。
孙家是他生母边的亲戚,缘何会与丘家有干系。
所以说是孙八郎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刘文静怨怼奚落的言语,然后透露给了和自己一道长大的发小卖个好,毕竟都是在秦王府共事之人。
丘英起呢?
根据平娃所说,丘都尉显然对这消息有所疑虑,生怕无中生有,没事找事。那可是朝廷一方大员,李唐王朝的起义元老。
这厢明洛权衡着事态发展,揣摩着人心下限,那厢的丘英起却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了。
还是那句话,古代输给现代的只有工业和科技,比权谋比庙算比心术,那是半点不差的。
尤其明洛这种毫无政治斗争经验的‘清白之辈’,压根不够人家瞧。
此时,长安城北靠东的一处宽敞府邸中,刚卸了腰带的中年男子还没来得及抿一口茶,便被管事报上来的消息惊了一跳。
他眼神既沉且暗,不耐地挥开了上前侍候的婢女,只略哑着嗓子道:“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管事倒很沉稳,将自己打听到的细细说来。
“左邻右舍都问了,说是昨晚传出几声叫喊,但很快平息了,便也不以为意。今早上若非交租的农户一直叫不应门,周遭人家怕也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