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求不是夫君的真心,更不是公婆的认可,眼下不过是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而已。
她扬声道:“玉痕,玉容。”
一边的心腹嬷嬷已快步往另一侧的耳房去了,那里炖着朱氏的坐胎药,重金从求子最灵的一家寺庙里求来的,只盼一举得男。
十六的夜晚,明洛安分守己地在家带着弟弟,还试探性地取了纸笔给三郎涂涂画画,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读书认字。
三郎都有些结巴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点着自己:“三郎可以去学堂?”
这是个非常妥善的称谓。
他在家行三不假,在宋平心里也是行三,他前头刚好俩儿子呢。
“可以。”明洛鼓励地冲他笑。
再穷不能穷教育,况且他家眼瞅着往上走了,读书总不成问题。
胡阿婆这些日子早和可爱聪明的三郎培养出了非同一般的母子感情,这把年纪了,不管当幼子看,还是当孙子看,都是捧在手心上的大宝贝。
可即便如此,一旁的她也没明洛言之凿凿的语气,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三郎拿笔在纸上的鬼画符,称得上左右为难。
读书,是比换宅子做新衣更奢侈的存在。
在没有雕版印刷和纸张价格昂贵的隋唐,认字就是一件高成本低回报的无用之事,毕竟大多做官的不靠科举,要么门第好要么机缘好。
平民宰相、寒门贵子的说法,真正实现在宋代。明清之际也有不少真正的草窝凤凰,初唐这会儿,做官的成分再低,出身再烂,祖上追个三代,也是当地数得着的大户之家,否则做父母的哪里会有见识给孩子读书呢。
三国时代的邓艾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是新野邓氏的后裔,要不然家里都穷的叮当响了,咋还会砸锅卖铁地给小邓艾读书的机会呢。
“阿洛,咱们看看,别一下说得太好了。”胡阿婆肉疼地看着那几张雪白的纸顷刻间被三郎糟蹋地不成样子。
明洛这点上很有做姐姐的样子。
“阿娘我打听过了。”明洛事无巨细地将道德坊的一处学堂情况和胡阿婆说了。
至于她为何如此清楚,无非是昨日在马家听那娘子大倒苦水,包括她的娘家情况,林林总总地说了好多。
她娘家姓韩,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在道德坊办了家幼童启蒙的学堂。
因着地理位置偏南,价钱非常亲民,专做小户人家的生意。送他地方认字的,一般不图什么功名,纯粹有了点小钱,想让自家孩子识个字,以便以后能有点出息造化。
“束修确实不贵。”碗娘纺着纱线,一边听一边闲话道。
宋平更是直接,点头道:“阿洛有心了。”
这是事实。
比起便宜儿子的前程,胡阿婆宋平更欣慰于明洛的大方和远见。
彼此间无任何血缘亲情,倒能推心置腹地思量三郎的将来,说到底还不是心疼他俩,想帮着培养下年幼的孩子?
得到赞扬肯定的明洛更是兴致勃勃,径直说起了府衙招人的要求,还有一些小吏的情况。
“这学堂,三郎先去适应适应情况。若是开窍会读书,我再给他看好的。日后谋个差事,并不难,全看他的本事和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