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国家……有第六代战机了,算不?”张远努力从混乱的记忆里扒拉出一点信息。
“卧槽!这么牛逼?!”男人好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唯有握剑的手,悄然绷紧了肌肉,“赶紧的!细致说说!那战斗机长啥样?跟以前的比有啥不一样的?飞多远?飞多快?”
“哥们……这我哪知道啊?”张远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更加迷糊,“先不说我来这儿都快二十个泰拉年了,以前的事好多都记不清了。再说,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就……就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个说法,还是从不知道哪个视频上瞟过一眼……”
“细节呢?总得知道点吧?比如用了啥新技术?性能参数啥的?”男人装作不甘心地追问,身体前倾,眼神灼灼。被破烂斗篷遮住的脚也做好了突刺的准备。
“……哥们儿,我在地球上就是个普通人,又不是军事迷……我哪懂这些啊?”张远一脸无辜和困惑。
“……不是,小兄弟,”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紧紧盯着张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你真是‘人’啊?”
“啊?”张远彻底懵了,发出了一个单纯的、充满困惑的音节。
然而,听到这声毫无心机、纯粹源于迷茫的“啊”之后,中年男人紧绷的身体反而松弛了下来,一直紧握着剑柄的手也松开了。
他重重地吁了口气,重新靠着巨剑坐下,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没事了,没事了,小兄弟。就是……例行测试一下。毕竟来这鬼地方的,除了咱们这些从地球或者其他什么犄角旮旯被扔过来的倒霉蛋,偶尔也会混进来一些……不请自来的、恶心的玩意儿。”
“哦。”张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看着张远那依旧迷迷瞪瞪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小兄弟,我之前就挺好奇的。按理说,咱们这些倒霉蛋被扔过来,都会‘配发’这么个制式装备。”他指了指自己靠着的巨剑,“你的呢?咋没见着?”
张远努力回想,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碰撞:“……呃,我不知道……可能……来之前掉哪儿了?我好像……想起来一点……我拿着这把剑……在跟一个特别厉害的泰伦虫族干架……然后……被他揍晕了?”他扶着额头,语气带着不确定。
“……小兄弟,”中年男人的神色骤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你的意思是……你来这里‘之前’,你就一直拿着这把巨剑?!”
“呃——对。”张远肯定地点点头。
“操!!”中年男人猛地爆了句粗口,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充满了狂喜和一种“终于等到你”的激动,“总算……总算他妈的中大奖了!我操他妈的!等了这么久……终于!”
他不顾一切地冲到张远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是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指着篝火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一条由森森白骨铺就的、向上延伸的阶梯,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听好了!小兄弟!打起精神来!”他使劲晃了晃张远,试图让他涣散的眼神聚焦,“现在,沿着这条阶梯,一直往上走!什么都不要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懂吗?!别问我为什么!走到头,你自然就明白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走下去!”
处于混沌状态的张远,像被输入了指令的傀儡,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被男人用力推向了那条白骨阶梯。
这阶梯看似无尽,隐没在浓稠的白雾之中,散发着冰冷、死亡和不祥的气息。每一级台阶都由各种扭曲的骨骸拼接而成,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两旁的雾气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低语声、哭泣声、咆哮声隐隐传来,试图干扰前行者的心智。
然而,当张远踏上阶梯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看似漫长的路程,他仅仅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伟而恐怖的神殿。
整座神殿完全由无数白骨构筑而成!颅骨砌成的墙壁,股骨搭成的拱券,肋骨编织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亘古的死寂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空旷的祭祀大厅内,无数根由密密麻麻颅骨堆砌而成的巨柱矗立着,支撑起这片诡异的天地。
其中最显眼的是位于大厅中央的五根格外粗壮、高耸入云(如果这里有“云”的话)的巨柱,它们散发出微弱但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仿佛镇压着五种不同颜色的、在柱基下挣扎闪烁的光芒。
而神殿的尽头,那面最为高大的墙壁上,嵌入着一尊巨大的白骨雕塑。
它并非端坐王座,也非昂然站立,而是一种似坐非坐、似站非站的奇异姿态,仿佛超脱于一切常规定义之上。
虽然是由白骨雕成,但其线条流畅,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神性。那双空洞的眼窝中,诡异地透露出一种超越了人类表达的情感,一种绝对理性与神性。
这尊雕像对张远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它走去。起初,他步履蹒跚,思绪依旧混乱。但随着他一步步靠近,脑海中的迷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迅速归位、清晰。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愤怒、憎恨、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从他心底深处汹涌而出,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奔跑起来,然而诡异的是,他与雕像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似乎在不断延伸!这种悖论般的体验加剧了他内心的焦灼与那股莫名情绪的膨胀。
终于,当那股混合情绪达到顶点,几乎要将他吞噬时,他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那尊巨大的白骨雕像面前。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雕像那原本空洞的白骨身躯,不知何时竟填充上了血肉与皮肤,变得栩栩如生,最让张远心神剧震的是——那雕塑的面容,竟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张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想要问出积压在心头的无数疑问。
但雕像,或者说,那个有如神祗……不应该说就是神(不知道为什么,张远看到祂的那一刻,他很明确的知道了这个答案)的“他”,却先开口了。声音平静、悠远,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
“回去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将张远从那个诡异的梦境(或者说空间)中强行拉回现实。
喉咙里呛满了自己滚烫的鲜血,浑身上下传来的、如同被碾碎般的剧痛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意识迅速清醒,但关于那片白骨空间、那簇篝火、那个老乡以及神殿雕像的记忆,却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怅惘和“必须记住什么”的焦灼感。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任何回味或追溯的时间。
“乒!乓!锵——!”
急促而激烈的兵器碰撞声从不远处传来,夹杂着索拉里斯·菲尼克斯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
张远猛地扭头望去,只见索拉里斯浑身浴血,那柄奇异动力剑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但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甚至有几处深可见骨,能隐约看到内脏的搏动。
他完全是在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和精妙剑术,与那个银灰色的恐怖怪物周旋,为张远争取这宝贵的苏醒时间。
一股热血混合着强烈的责任感瞬间冲散了张远脑中残存的迷茫与身体的剧痛。他咬紧牙关,挣扎着,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臂,撑起了破碎不堪的身体。他的目光扫过身旁那柄粗糙的黑色巨剑。
几乎是本能地,他伸手握住了剑柄。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巨剑入手,竟然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又变回了最初在赫利俄斯星下巢时,那片被他捡来的、轻薄的铁片。
这反常的现象让他微微一愣,但此刻绝非深究之时。无论刚才经历了什么诡异的幻境,无论身上背负着多少谜团……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眼前的生存让路!
“砍完虫再说!”
这个简单、粗暴却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最终的指令,彻底覆盖了一切杂念。
张远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将那份对过往的短暂感慨死死压在心底,眼中重新燃起如同磐石般坚韧的战意。他低吼一声,拖着濒临极限的身体,提起那柄骤然变“轻”的巨剑,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向了那个银灰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