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烛火通明。李恪看着崔芷柔呈上的奏疏,以及附带的各项证据——被篡改的正本清单、原始的草稿、浸湿的勘验记录(尤其那个模糊的“苏”字与三角符号)、王司簿的初步供词,以及玄影随后补充的关于钱姓内侍与永嘉郡王旧仆接触的密报。
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寒意凛冽,如同结了冰的深潭。
贡品清单被篡改,意图构陷尚宫,其心可诛!更令他震怒的是,此事背后,竟隐隐牵扯到已被清算的永嘉郡王余孽,甚至可能波及后宫妃嫔!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奏疏轻轻搁在案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笃,笃,笃……每一声,都像敲在殿内侍立之人的心尖上。
“玄影。”
“臣在。”玄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那个钱姓内侍,‘荣养’在何处?”
“京郊五十里,一处皇庄。”
“‘请’他回来。朕要亲自问问,他是如何‘年老体衰’的。”李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是!”
“还有,”李恪目光扫过那浸湿的记录,“查清楚,档房失慎,是意外,还是人为。所有经手过这批宝石文书的人员,包括内侍省、尚宫局、乃至可能接触到的任何宫人,给朕细细地筛一遍!”
“遵旨!”
玄影领命而去。李恪独自坐在殿中,良久,他起身,走到那盆罗汉松前。松影沉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早知道将她置于这个位置,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但他没想到,这些人的手段如此龌龊,如此迫不及待!若非她心细如发,洞察入微,此次恐怕真会被他们得逞!
想到她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构陷,可能因此获罪,可能……李恪胸中那股压抑的怒火便灼灼燃烧起来。这已不仅仅是朝堂倾轧,后宫争斗,这是触碰到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
他回到书案前,提笔,却并非批阅奏疏。他在一张空白的诏书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正名。”
然后,他将这张只写了两个字的诏书,置于一旁,用镇纸压好。
他在等。等玄影带回更确凿的证据,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两日后。
玄影带回的消息,印证了李恪最坏的猜想。钱姓内侍“招认”,是受永嘉郡王昔日一名心腹指使,利用职务之便,在勘验时做了手脚,并买通王司簿在誊录时篡改清单,目的便是借贡品之事,挑起事端,构陷备受圣眷的崔尚宫,若能因此动摇陛下对尚宫局的信任,甚至牵连更深,则更好。至于那个模糊的“苏”字,经查,是当初勘验时另一名小内侍所注,意指宝石色泽存疑,需请“苏司珍”(内侍省一名负责鉴别珍宝的女官)复核,与苏德妃并无直接关联,只是被幕后之人巧妙利用,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