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妃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悻悻应道:“臣妾知错了。”
李恪未再多留,转身离去。他知道,淑兰殿的这番冲突,绝非孤立事件。这只是后宫诸多不满与猜忌的一次爆发。选秀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所有人都变得焦躁不安。而芷柔,则成了这焦躁情绪最直接的靶子。
他回到紫宸殿,心中烦闷难以排遣。他能压下朝臣的奏疏,能斥责妃嫔的挑衅,却无法消除那弥漫在宫闱之中的、针对她的无形敌意。
他再次取出那张画着宫阙孤影的素笺,又展开崔芷柔回赠的那幅寒梅图。宫门深锁,孤影难栖;寒梅傲雪,清香自许。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是帝王,富有四海,却似乎连护住一个想护的女子,都如此艰难。
“玄影。”
“臣在。”
“传朕口谕,即日起,尚宫局司籍崔芷柔,非奉朕亲旨,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传唤、差遣、质询。若有违逆,以抗旨论处!”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霸道的保护。将她彻底隔绝于后宫纷争之外。
“是!”
旨意传出,后宫一片哗然。这道口谕,无异于一道护身金符,也坐实了崔芷柔在陛下心中非同一般的地位。苏德妃气得摔碎了一套茶具,其他妃嫔亦是心思各异。
尚宫局,书库。
崔芷柔听闻这道口谕,并无欣喜,反而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他的维护之心,但这道旨意,也将她彻底推向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从此,她在这宫中,将更加显眼,也更加……依赖他一人。
她走到那盆被他赏赐、一直精心照料的罗汉松前,松针苍翠,根骨坚实。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嶙峋的枝干。
帝心难测,如云遮雾绕。
梅魄陈情,唯守本真。
她不知道这道护身符能护她几时,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但她知道,无论境遇如何,她都会如这松、如那梅,守住自己的根骨与清香。
她取过纸笔,并未写信,只是静静地,开始抄录《道德经》。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或许,不争,方是在这深宫之中,最长久的存身之道。而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或许也只能如这经文书卷,默然存在,静待天时。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这道近乎专宠的旨意,真的能让她如愿“不争”吗?那即将到来的选秀风波,又岂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宫阙深深,暗流从未止息。梅影栖身之处,风雨依旧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