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几位言官附议,或明或暗地表示了对“工匠授官”一事的不满,认为此举混淆了士庶界限,败坏了朝廷名器。
这些声音虽然不算浩大,却精准地在特定的圈子里传播开来,试图为这场大捷蒙上一层阴影。
两仪殿内,李世民将王弘直的奏疏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看向侍坐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
“你们怎么看这‘有伤天和’之论?”
房玄龄沉声道:“陛下,宋襄公之仁,不可效法。高昌悖逆,截留贡品,梗阻商路,非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西域。惊雷弩虽利,亦需将士用命,方能建功。王御史此言,未免书生之见。”
长孙无忌却缓缓道:“房相所言,自是正理。然王御史所虑,也非全然无据。此弩威力骇人,管控确需万无一失。再者,吴王殿下献器有功,已得厚赏,然其风头过盛,或非……长久之福。些许清流议论,若能使其稍敛锋芒,懂得藏拙,于殿下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话,绵里藏针,既认可了武器的价值,又点出了对李恪个人势大的担忧,并将言官的弹劾,轻描淡写地说成了对李恪的“保护”。
李世民目光深邃,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道:“利器不可轻弃,亦不可不防。传朕旨意,武研院一应档案、图册,列为甲等机密,由宫中与兵部共管。工匠授官,止于此批,下不为例。至于王弘直等人……朕知道了。”
没有斥责,也没有采纳,只是加强了管控,并默许了这种批评声音的存在。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消息传到吴王府,王德面露忧色:“王爷,陛下这态度……”
李恪正在翻阅雷老头送来的最新改进方案,闻言头也未抬:“意料之中。父皇既要我用这柄刀为他开疆拓土,又要确保刀柄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还要防止这刀太过锋利,伤了他属意的继承人。”
他放下图纸,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至于那些聒噪之言,不必理会。他们骂得越凶,越显得我们做的事,真正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争辩,而是把事情做得更好,更无可指摘。”
“西域那边,有消息来吗?”
“有,阿史那伦传信,高昌虽平,但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的使者,似乎出现在了焉耆国。”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哦?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地消化战果啊。告诉阿史那伦,摸清使者意图,必要时,可以给对方制造点麻烦。我们这位‘朋友’,该展现出更多的价值了。”
他走到舆图前,目光掠过已臣服的高昌,投向那片更加广袤、充满未知与挑战的西域深处。
长安的功过,不过纸间风云。
真正的棋局,在西域。他必须赶在下一波风浪袭来之前,在那里落下更多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