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奏对!皇帝竟然要给这个刚刚还因“尿裤”被弹劾、又抛出如此惊世骇俗言论的皇子,一个单独奏对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宽宥,这近乎是一种……认可?或者说,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探究!
长孙无忌的眉头瞬间拧紧,下意识地看向皇帝,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房玄龄与杜如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不解。魏征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承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手指猛地掐入了掌心。李泰的小眼睛则飞快地转动起来,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李恪自己也懵了。他预想了最坏的结果,甚至做好了被打入冷宫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单独奏对?和一个时辰前还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皇帝老子?
“怎么?”李世民看着他怔忡的表情,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敢?还是你方才那些话,果真只是梦中呓语,当不得真?”
李恪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这是刀尖上的机会,是唯一可能扭转死局的机会!他立刻以头抢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哑: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儿臣定当竭尽所能,剖陈所见!”
李世民不再看他,挥了挥手:“退朝。”
“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百官如梦初醒,纷纷躬身行礼,动作却比往日僵硬迟缓了许多。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李恪,然后如同潮水般,沉默而迅速地退出太极殿。
偌大的殿堂,转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御座上的李世民,伏地未起的李恪,以及侍立在角落,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几个内侍。
阳光透过高窗,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弥漫在御座与丹墀之间的、沉重而冰冷的气息。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台阶。他没有再看李恪,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
“一个时辰后,朕在两仪殿偏殿等你。”
“不要让朕失望。”
说完,他便在内侍的簇拥下,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渐行渐远。
李恪依旧跪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用手撑住地面,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一个时辰……
他抬起头,望向皇帝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更深的、如履薄冰的恐惧与决绝。
他知道,刚才在朝堂上,他只是抛出了炸弹。
而现在,他必须走进那个房间,亲手拆解它。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搏出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而传来刺骨的酸麻。整理了一下狼狈不堪的衣冠,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朝着两仪殿偏殿的方向,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宫墙深深,他的背影在巨大的殿柱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一个时辰的倒计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