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宝?”王公公挑了挑眉,拂尘轻轻摆动,“是何宝物啊?”
欧阳菲菲适时接口,声音清越:“听闻公公乃天下鼎鼎有名的美食大家,寻常珍馐早已不入法眼。我们机缘巧合,得了一种海外异香,名曰‘乾坤一锅烩’,特来请公公品鉴。”她说着,示意陈文昌揭开红布。
陶罐开启,里面是几块凝固的、色泽暗红、混杂着各种香料颗粒的固体。看起来平平无奇。
王公公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就这?咱家这锅里,可是正宗的番邦贡品!”他指了指那口翻滚的火锅。
陈文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公公明鉴,贡品虽好,恐失其真味。我等这‘乾坤一锅烩’,需以特殊秘法激发,方能显其神魂。若公公允许,我可当场演示,与您那锅‘贡品’一较高下。”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却也勾起了王太监极大的好奇心。他在这吃道上自诩权威,岂容几个来历不明的工匠质疑?他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准了!”王公公拂尘一挥,“就在那边支个小灶!咱家倒要瞧瞧,你们的‘乾坤一锅烩’,有何乾坤!”
很快,一口小锅架起,清水注入。陈文昌煞有介事地取出一小块底料放入锅中。随着水温升高,底料缓缓融化,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暴烈、更加勾魂夺魄的麻辣鲜香,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开来!
这香味,比王公公那锅经过多次添水加料、味道已有些淡散的“贡品汤”,不知浓郁醇正了多少倍!瞬间就盖过了院中所有的气味,仿佛无形的君王,宣告着自己的统治。
御膳房里所有忙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贪婪地吸着鼻子,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口小锅上。就连守在院门的几个侍卫,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瞧。
王公公的眼睛瞬间直了!他几乎是扑到小锅边,死死盯着那翻滚的、红亮诱人的汤底,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这才是……这才是真味啊!”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张一斌悄无声息地退到角落,目光锁定小灶下跳跃的火焰。他暗中提气,内力微吐,一股无形的柔劲隔空送去。
呼!
小灶里的火苗猛地向上蹿起尺许高,颜色竟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青蓝,随即又恢复正常。这异象虽短暂,却被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王公公和几个眼尖的小太监看得清清楚楚!
“火……火神显灵?!”一个小太监失声惊呼。
王公公也是脸色一变,看向欧阳菲菲四人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惊疑不定。这异香,这异象……这几个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工匠!
陈文昌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王公公能听清的音量说道:“公公,实不相瞒,我等乃海外方士之后,偶入宝地,只为完成一桩祖师遗命,绝无恶意。此‘乾坤一锅烩’及其激发秘法,不过是我等微末伎俩。若公公愿行个方便,助我等明日借用膳房车驾运送些‘祖师法器’至琉璃塔下完成仪式,事后,不仅这秘法双手奉上,我等另有厚报。”他指了指那罐火锅底料,“此物,不过是见面礼罢了。”
王公公心念电转。海外方士?祖师遗命?法器仪式?这听起来玄乎其玄,但方才的异香和异火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几人气质不凡,手段奇特,恐怕真有些来历。得罪了未必是福,何况……那“乾坤一锅烩”的秘法,对他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至于他们运送的是什么“法器”,只要不是兵器违禁之物,借用一下车驾,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东厂问起,他也能用采购特殊香料的名义搪塞过去。
权衡利弊,不过瞬息之间。
王公公胖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哎哟喂!原来是海外仙师驾临!失敬失敬!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好说,好说!”他搓着手,眼睛几乎粘在了那罐火锅底料上,“只是这秘法……”
“事成之后,必定倾囊相授。”欧阳菲菲微笑着保证。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公公一拍大腿,痛快地应承下来。
夜色再次降临。
工棚内,四人围坐,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之色。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欧阳菲菲轻轻抚摸着木匣,“王太监这边暂时搞定。”
罗子建检查着几套偷来的小太监服饰:“车辆安排在西时三刻,路线已确认,会经过最靠近地宫入口的卸货点。”
张一斌闭目感应片刻,低声道:“工地周围的暗哨,增加了。东厂的人,似乎并未放松警惕。”
陈文昌叹了口气:“我这右眼皮老是跳。那吴老二今天下午看我们的眼神,冷得像冰。我总觉得,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棚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非常快,非常轻,一闪即逝。
四人瞬间噤声,全身肌肉绷紧。
罗子建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潜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院落空荡,树影摇曳,并无异状。
但那脚步声,绝非幻觉。
欧阳菲菲将碧云剑的木匣紧紧抱在怀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是谁?
是东厂的探子,已经发现了他们与御膳房的接触?
是王太监那边走漏了风声?
还是……这工地之上,除了东厂,另有势力在暗中窥伺?
明晚子时的行动,真的能如计划般顺利吗?
一个更深的、令人不安的疑问,浮现在欧阳菲菲的心头:他们借助御膳房车辆的计划,究竟是绝处逢生的妙棋,还是……早已被人洞察,正一步步踏入精心编织的罗网?
夜色浓稠,万籁俱寂,唯有那未知的危机感,如同潜行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