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菲接过盾牌,触手沉重冰凉,却给了她一丝心安。她看向脸色苍白、因失血而微微发抖的陈文昌,眼神坚定:“文昌,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陈文昌虚弱地点点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变成痛苦的抽搐。
张一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陈文昌负在自己宽阔的背上,用准备好的布条迅速固定好。他感受到陈文昌身体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心头怒火与焦灼交织,化作一股力量。
“走!”
他再次暴喝,背着一个人,身形却依旧迅猛,如同负伤的猛虎,悍然冲出了石基的掩护。欧阳菲菲举着盾牌,紧紧护卫在他身侧,格挡开零星射来的箭矢。
箭雨因罗子建在另一侧的牵制和他们突然的移动而显得有些散乱。张一斌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青砖上都发出沉闷的响声,背负一人的重量让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减慢。
眼看就要抵达罗子建所在的第一个铜缸——
“砰!”
一声迥异于弓弦的闷响炸开!
一道黑影从广场另一侧的廊庑阴影中猛地蹿出,势如疯虎,手中沉重的铁尺带着恶风,直劈张一斌侧脑!是那个之前被罗子建用石灰迷眼的东厂档头,他竟一直隐忍到现在,等待这致命一击的机会!
张一斌背负一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铁尺砸中!
千钧一发之际,紧跟在侧的欧阳菲菲想也未想,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那面轻盾奋力向前一顶!
“镪——!”
巨响震耳欲聋!铁尺狠狠砸在盾牌上,那木包铁皮的轻盾如何挡得住这等重击?瞬间爆裂开来,碎木和铁片四溅!
欧阳菲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向后跌去,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但她这舍身一挡,为张一斌争取到了宝贵的瞬息!
张一斌借势旋身,将背上的陈文昌甩向已从铜缸后探出身接应的罗子建,同时腰刀反手撩出,精准地架住了那档头紧随而来的第二记铁尺!
“当!”
火星迸射!两人兵器死死架在一起,面孔近在咫尺。那档头独眼赤红,满是疯狂与恨意:“杂种!老子要你们的命!”
而远处,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正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开始在宫殿拐角处闪烁晃动。显然,这里的激战已经惊动了更多的守卫,真正的包围圈正在形成。
罗子建接住软倒的陈文昌,看了一眼与档头僵持的张一斌,又瞥见远处涌来的火光,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对着刚挣扎爬起的欧阳菲菲低喝:“快过来!”
欧阳菲菲忍着手臂和胸口的剧痛,踉跄着冲向铜缸。
张一斌与那独眼档头死死角力,双方都青筋暴起,谁也不敢稍退半步。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光几乎能映亮他们狰狞的表情。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关头,谁也没有注意到,被罗子建安置在铜缸后,意识已有些模糊的陈文昌,因剧痛而无意识抓挠的手,触碰到了铜缸底部某个极其隐秘的、似乎与厚重缸体格格不入的微小凸起。
他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传入近处罗子建和欧阳菲菲耳中的机械转动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来自……他们赖以藏身的这尊巨大鎏金铜缸内部。
罗子建和欧阳菲菲同时身体一僵,霍然转头,惊疑不定地望向身后这尊沉默的庞然大物。
缸体内部,那声轻微的“咔哒”之后,一切重归死寂。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罗子建和欧阳菲菲的心头。这供奉在奉天殿前,用于储水防火的鎏金铜缸,内部为何会有机括之声?
与此同时,张一斌与那独眼档头的生死角力已到关键时刻,两人臂上肌肉虬结,刀与铁尺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尖响,谁也无法彻底压制对方。而远处,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杂沓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清晰可闻。
新鲜的追兵,僵持的死斗,还有身后这尊突然发出异响、不知隐藏着何等秘密或杀机的铜缸……
所有的生路,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堵死。
他们闯过了箭雨,扛住了突袭,却在这最后一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而那尊沉默的铜缸,是最后的庇护所,还是……埋葬他们的棺材?
欧阳菲菲背靠着冰凉刺骨的铜缸壁,听着外面张一斌粗重的喘息、兵刃的交击,以及越来越近的追兵呐喊,再感受到身后缸体内那死寂中透出的诡异,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这皇宫,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重重。
缸里,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