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傍晚时分,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开始像瘟疫一样在街巷间蔓延。杂货店老掌柜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脸色发白,压低声音对陈文昌说:“先生,外面不对劲。东厂的番子像疯了一样,到处都是,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找人。各个城门也加了双岗,盘查得特别严。”
成功了!假圣旨起效了!
然而,没等他们品味这计谋得逞的短暂喜悦,更惊人的消息接踵而至。老掌柜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宫里好像也出大事了!说是昨晚有刺客潜入,惊了圣驾!现在皇城内外全都戒严了,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都出动了!”
“刺客?”张一斌眉头紧锁,“我们昨晚一直在砖窑和转移的路上,怎么可能有刺客潜入皇宫?”
欧阳菲菲和陈文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时间点太巧合了。”欧阳菲菲沉吟道,“我们的假圣旨,和所谓的刺客事件,几乎同时发生。这背后……”
陈文昌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有两种可能。其一,纯属巧合,真的有另一股势力在此时行刺皇帝。其二……”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我们的计划被利用了。有人借着我们伪造圣旨引发的混乱,实施了真正的刺杀,或者,干脆就是吴老二或者王彦,为了扳倒对方,故意制造了‘刺客’的假象,想把水搅浑,甚至把罪名栽赃到我们头上!”
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们都已从暗中策划的棋手,变成了旋涡中心随时可能被碾碎的棋子。局面正在失控,危险呈几何级数增长。
夜幕再次降临,但今晚的北京城,注定无人安眠。远处皇城方向,似乎有更多的火把被点亮,如同一条条游动的火蛇,将漆黑的夜空烫出不安的印记。
杂货店后院的小屋内,烛火再次被点燃,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
“计划必须改变。”张一斌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皇宫戒备提升到这种程度,原定的潜入路线可能已经失效甚至变成陷阱。”
陈文昌走到窗前,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向那片火光闪烁的方向,喃喃自语:“惊了圣驾……皇宫守卫必然重新部署,漏洞也许会暴露,但更多的是更加严密的防范。子建,我们需要更新的皇城布防信息,越快越好。”
罗子建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跳脱,只有凝重:“明白,我再去探。但这次,难度很大。”
欧阳菲菲默默地将那套伪造圣旨的笔墨工具收好,放入一个不起眼的布囊。她的手指拂过那支狼毫笔,笔杆上似乎还残留着书写那份决定他们命运(或许也影响了这个夜晚局势)的假圣旨时的触感。她利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撬动了历史的杠杆,却没想到引来的可能是吞噬一切的巨浪。
她抬起头,看向三位同伴,声音清晰而坚定:“无论如何,碧云剑必须夺回。但我们现在,不仅要对付东厂,可能还要面对整个大明王朝被惊动的暴力机器。”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伴随着厉声呵斥:“开门!官府查案!所有人等,立刻出来接受盘查!”
屋内四人的身形瞬间僵住。
张一斌的手无声地按上了腰间的短刃。罗子建像猎豹一样弓起身子,目光扫向屋顶和后窗,寻找着突围的路径。陈文昌迅速将桌上的草图揉成一团,塞进灶膛。欧阳菲菲则将那个装着伪造工具的布囊紧紧抱在怀里。
是谁?东厂?锦衣卫?还是兵马司?
他们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是罗子建运送假圣旨时留下了痕迹,是杂货店老板露出了马脚,还是那份伪造的圣旨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如同催命的鼓点。
门板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张一斌压低声音,急速分配任务:“我顶住前门,子建看后窗,文昌、菲菲准备从侧面突围,万一……”
他的话未说完,“砰”的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木门被猛地撞开。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刺得人睁不开眼。光影摇曳中,只见门外站着的并非预想中的东厂番子或锦衣卫缇骑,而是一群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眼神冷冽如鹰隼的官校。
为首一人,面容在火光下半明半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威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如临大敌的四人,最终落在了被欧阳菲菲下意识护在身后的那个布囊上。
“拿下。”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带丝毫感情,“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她手里的东西。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一刻,空气凝固了。他们面对的,似乎是比东厂更直接、更强大的力量。这些不速之客,究竟为何而来?是为了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假圣旨,还是为了……他们这四个身份成谜的“穿越者”本身?
突围,似乎已成唯一的生路。但在这天罗地网之下,生路,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