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菲握紧那支曾用来搞笑救人的毛笔,指尖轻颤,她面前躺着一位面色青黑的赶尸人;张一斌的跆拳道招式在真正的巫术面前显得笨拙可笑;陈文昌的风水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四面八方;而罗子建,终于意识到这些“SpLAY玩家”的牙齿,真的会咬进他的喉咙。
夜色如墨,泼洒在江西蜿蜒的山路上。风穿过老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凄厉的鸟鸣,更添几分阴森。四人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前方那飘忽不定的人影——那位他们在破败医馆偶遇的诡医,李三针。
欧阳菲菲攥紧了手电,光束在崎岖的路面上晃动,一如她此刻的心绪。那支被陈文昌戏称为“判官笔”的狼毫毛笔,此刻正紧紧别在她腰间束带的暗格里,冰凉的笔杆贴着肌肤,传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几个时辰前,她就是用它,在李三针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刺中了地上那名突发厥症的赶尸人某个隐僻穴位,暂时吊住了他一口游离的气息。当时李三针捏着胡须,只喃喃了四个字:“笔落惊魂。”那眼神,绝非看待一个胡闹的丫头。
“我说,这位李大夫,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啊?”罗子建压低的声音带着喘,他体格最壮,在这山路上也走得最吃力,忍不住抱怨,“神神叨叨的,还有他那脸,白得跟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似的,我看他比那些‘SpLAY’的还像……”
“闭嘴,子建!”张一斌低声喝止,他走在队伍侧翼,身形保持着惯有的警惕,但紧抿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他的跆拳道黑带,在之前与那些形如槁木、力大无穷的“僵尸”短暂交手时,竟如同搔痒,那种力量上的绝对压制,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手产生了怀疑。拳头打在它们身上,如同击中浸水的牛皮,沉闷而无效。
陈文昌落在最后,手中托着他那宝贝风水罗盘,眉头锁成了疙瘩。金属指针毫无规律地疯狂颤动着,时而顺时针打转,时而逆时针摇摆,根本定不住方位。“怪哉,此地气机混乱至极,阴阳逆位,五行颠倒……像是被一股极强的邪异力量扰乱了。”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四周,山峦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李大夫所言非虚,这山里,确实有‘东西’。”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李三针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苍白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这浓稠的黑暗。“到了。”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隐藏在山坳深处的村落,但与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村庄都不同。没有一丝灯火,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歪歪扭扭的屋舍轮廓在夜幕下静静伫立,许多已经坍塌,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身影在僵硬地移动。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苦涩气,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尸体腐败的腥臭,还有一种……甜腻到让人头晕的异香。
“这就是……‘尸村’?”欧阳菲菲的声音有些发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李三针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四人:“你们要找的‘碧云剑踪’,或许就在这里。但记住,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莫要出声,莫要离开我周身三步之外。”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这里的‘病人’,不喜欢活人的生气。”
他率先迈步,走向村口。那所谓的村口,不过是两棵枯死的老槐树夹着的一条狭窄土路,树上似乎还挂着些褪色破烂的布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的怪味越是刺鼻。村落里的情景也愈发清晰。那些僵硬移动的身影,果然是一个个“人”。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或青黑或惨白,眼神空洞无物,动作迟缓如同提线木偶,在废墟间漫无目的地徘徊,喉咙里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有的蹲在地上,徒手挖掘着泥土,仿佛在寻找什么;有的则用头一下下撞击着残存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景象,比之前遇到的零星“僵尸”更加密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罗子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煞白。他现在彻底明白了,这些,绝不是任何形式的SpLAY。
李三针似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脚步不停,带着四人如同幽灵般穿行在破败的街道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药囊,散发着淡淡的、清冽的药草香气,勉强驱散着周遭的污浊之气。
突然,一阵压抑的、如同念咒般的低吟从前方的转角处传来,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有节奏的铃铛声。
李三针猛地抬手,示意众人止步,身体紧贴在一处断墙后。
他悄悄探出半只眼睛望去,随即缩回头,用极低的气音说道:“是‘炼尸巫觋’……他们在进行‘饲毒’仪式。”
炼尸巫觋?饲毒?
四人心中俱是一凛。张一斌握紧了拳头,肌肉绷紧。陈文昌将罗盘死死按在怀里,那指针的狂跳让他心惊肉跳。欧阳菲菲则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毛笔。
李三针示意他们小心窥看。只见转角后的空地上,围着三个穿着暗紫色怪异长袍的人,他们脸上涂抹着五彩的油彩,看不清面容。中间的地上,躺着一名双目紧闭、面色乌黑的壮年男子,看穿着像是本地山民。一名巫觋手持一个不断冒出诡异绿烟的陶罐,另一人则摇晃着一个造型古朴、声音却异常刺耳的铜铃,最后一人,正将一种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腥臭的黑色液体,一点点灌入那昏迷男子的口中。
“他们在用混合了尸毒和蛊虫的秘药,喂养这些‘毒人’。”李三针的声音冰冷,“以此强化他们体内的毒素,使其更具攻击性,也更……难以解除。”
就在这时,那名被灌药的男子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非人的痛苦嘶吼,双眼骤然睁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布满血丝。他身上的血管根根凸起,在皮肤下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不好!药性太烈,他要提前尸变了!”持铃的巫觋惊叫道。那男子猛地挣脱了按压他的力量,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狂躁的咆哮,转身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巫觋扑去!速度奇快,远超之前那些行动迟缓的“僵尸”!
变故突生,三名巫觋似乎也措手不及,一阵慌乱。而更糟糕的是,那失控的“毒人”扑击的方向,恰好是四人藏身的断墙!
“小心!”张一斌低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出去。“别动!”李三针一把按住他,手腕一翻,指间已多了三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银针。“看着。”
话音未落,他手腕微动,三道微不可察的蓝光激射而出,精准地没入了那失控“毒人”的后颈、脊椎和膝弯。“毒人”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绊住,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痉挛着,却再也无法站起,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吼声。
那三名巫觋这才稳住心神,惊疑不定地看向李三针的方向。李三针缓缓从断墙后走出,苍白的面容在稀薄的月光下更显冷峻。“你们的‘饲料’,火候还差得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那三名巫觋身形同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