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建一把夺过铜钱,不顾肋骨伤处的剧痛,挣扎着挪到一丝稍亮的光线下,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他颤抖着从自己破旧衣襟的夹层里,极其小心地抠出最后一点珍藏——那枚早已耗尽电量、屏幕布满裂痕的备用手机。他咬破指尖,用渗出的血珠,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铜钱方孔周围那圈细微的刻痕上。暗红的血珠浸润了铜绿和污垢,奇迹般地让那些扭曲的符号在微弱的光线下显露出更加清晰的轮廓!那是英文、数字、特殊符号组成的、毫无规律可言的冗长字符!
“是私钥!比特币钱包的私钥!”罗子建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调,他捧着铜钱和手机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快!手机!开机!试试!快啊!”
欧阳菲菲慌忙从自己同样破旧的衣服深处,掏出那部仅存一点微弱电量的主手机。屏幕艰难地亮起,显示出刺眼的红色低电量警告。她颤抖着手指点开那个早已缓存好的、用于研究明朝经济却在此刻成为唯一希望的离线区块链浏览器应用。
时间仿佛凝固了。底舱里只剩下几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手机运行那离线应用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电流嗡鸣声。微弱的屏幕光线映照着几张毫无血色的脸,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住那小小的屏幕,瞳孔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罗子建沾着血污的手指,对照着铜钱上那被血珠凸显出来的、如同恶魔契约般的字符,一个字母,一个数字,一个符号,极其缓慢、无比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戳点着输入。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汗珠混着污垢,从他额头滚滚而下,滑过紧绷的腮边。
冗长而复杂的私钥字符,终于输入完毕。屏幕上的光标在最后一个字符后绝望地闪烁了一下。
罗子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将颤抖的拇指重重按在虚拟的“查询”按钮上。
嘀!
一声短促尖锐的电子提示音,在死寂的船舱里如同惊雷炸响!那声音冰冷、无情,带着某种终极的宣判意味。
刺目的红光瞬间吞噬了整个手机屏幕!不是温和的提示,而是如同警报般疯狂闪烁、浸透鲜血般的猩红!
几个扭曲狰狞、仿佛用鲜血写就的巨大汉字,在血红的背景上猛然跳出,带着一种狰狞的嘲弄,狠狠灼烧着他们最后一丝侥幸的视网膜:
“该地址资金已于三日前全部转移。”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冰冷的红光如同实质的血液,泼洒在四张瞬间失去所有表情的脸上。船舱内死寂无声,连老鼠啃噬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行猩红的汉字在屏幕上无声地狞笑,每一个笔划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们的心脏。
“永通泉货”铜钱从罗子建僵死般的手指间滑落,“嗒”的一声轻响,滚落在潮湿肮脏的舱板上。那声音在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得如同丧钟敲响。
陈文昌的身体晃了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硬生生掐断的“嗬”声,像是濒死的鱼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他眼中的光,那最后一点支撑着没有倒下的光,在红光映照下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深渊。他死死盯着那枚滚落的铜钱,那承载着虚假生机的死亡信物。
欧阳菲菲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声的恐怖撕成碎片。
张一斌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燃烧着最狂暴的怒火和最冰冷的杀意,死死盯住紧闭的舱门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将那个设下致命陷阱的海盗头子生吞活剥。
罗子建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捧着那部依旧闪烁着不祥血光的手机,整个人凝固在那里。只有屏幕上疯狂闪烁的警告红光,倒映在他空洞失焦的瞳孔里,如同地狱的火焰在无声燃烧。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希望、所有挣扎求生的意志,在这行血字面前,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三日…前…全部转移…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凿击着他们摇摇欲坠的神智。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用他们最熟悉的未来之物、最渺茫的生还希望作为诱饵的,冰冷而残忍的死亡游戏!那海盗船长…他不仅知道比特币,他更知道如何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上!他早就清空了钱包,却像猫戏老鼠般,将这枚刻着无效私钥的铜钱丢给他们,欣赏他们在希望与绝望的悬崖边徒劳挣扎!这枚“永通泉货”古钱,哪里是什么钥匙?它分明是海盗船长提前为他们刻好的墓志铭!
船舱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如同死神在悠闲地丈量通往囚室的最后距离。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们濒临崩溃的心跳上。
血红的屏幕光,在罗子建死灰般的脸上跳跃。他的目光,如同生锈的机械,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从那行宣告死刑的猩红文字上移开,最终,死死定格在舱板上那枚滚落的“永通泉货”铜钱上。
就在那冰冷铜钱的边缘,一道异常锐利的、新鲜的刻痕,在屏幕残余的微光和血污的映衬下,如同恶意的冷笑,刺入他的眼帘——那绝非历经六百年的自然磨损,也绝非船长刻下私钥时留下的痕迹!*它如此突兀,如此崭新,边缘闪烁着金属被强行刮削后特有的、细微而冰冷的寒芒。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进罗子建濒临冻结的意识深处:这枚铜钱上的私钥…真的…完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