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尸布,沉沉地压在回春堂的上空。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星月微光,浓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将整座小镇、尤其是镇西这片被封锁的死地,彻底浸泡其中。绝对的死寂笼罩着一切,连风声都似乎被这无边的黑暗吸走了魂魄,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沉闷如鼓的轰鸣,以及血液在耳膜里奔流时发出的、如同潮汐般的呜咽。
苏明霞蜷缩在墙角,那只布满厚厚冰晶的左手僵在半空,距离地上那根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死亡獠牙仅毫厘之遥。光茧中那无声的质问与悲恸,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被绝望冰封的心上烫下深刻的印记。自毁的念头被硬生生打断,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与窒息般的无力。她不敢收回手,也不敢再触碰那冰刺,只是像一尊被遗弃在黑暗中的冰雕,凝固在绝望的姿势里。
林静水在温暖光晕的包裹下,呼吸微弱却稳定,眉宇间似乎被抚平了一丝痛苦。然而,这安宁如同黑暗冰原上唯一的篝火,非但无法带来慰藉,反而将周遭的冰冷与窥伺映照得更加清晰刺骨。
后门外,那一声兵刃出鞘的“噌”音,如同毒蛇吐信,早已消散在浓稠的黑暗里。但那一点幽冷寒芒的闪现,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苏明霞的感知中。腕间烙印持续的冰冷悸动,死死锁定着那个方向——院墙拐角,以及其后方那口散发着致命寒意的墨绿寒潭。
时间在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中流淌。 每一息。 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嗡——!!!
一种极其低沉! 如同无数人在极远处——同时压抑着喉咙发出的——嗡鸣! 毫无征兆地! 穿透了厚重的黑暗! 穿透了回春堂腐朽的墙壁! 如同无形的潮汐! 蛮横地! 拍打在苏明霞的心头!
不是声音! 是…… 震动! 无数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 刻意压抑! 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大地震动! 震动源自! 福缘客栈的方向! 正! 由远及近! 如同! 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缓缓! 踏出了——巢穴!
紧接着! 烙印深处的冰冷悸动! 骤然! 变得无比——清晰!急迫! 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剧烈翻腾! 传递来的不再是模糊的警告! 而是…… 一种被无数冰冷、锐利、充满恶意的——视线! 死死锁定的——致命感!
苏明霞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僵硬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无数道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了黑暗,穿透了墙壁,贪婪地、残忍地落在回春堂上,落在她身上,落在……林静水胸前的光茧上!
后院! 那口墨绿寒潭! 潭面! 那片光滑如镜、漆黑如墨的冰层! 无声地! 再次——震动了一下!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冰层之下! 那深邃的黑暗深处! 两点巨大的墨绿竖瞳! 猛地! 睁开! 冰冷! 暴戾! 更深处! 涌动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和一丝……被冒犯的——不耐! 潭心! 那细小的裂缝边缘! 墨绿粘稠的气泡! 滋……滋…… 无声! 却——更加密集! 更加疯狂地——涌出!破裂! 释放出更加浓郁!更加刺骨的——幽冥死气!
来了! 终于来了!
苏明霞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猛地收回僵在半空的左手,不顾一切地蜷缩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和林静水冰封的身躯!死死地!挡在墙角那片狰狞冰晶荆棘的最深处!仿佛那尖锐的冰刺能成为最后的屏障!尽管她知道这不过是徒劳!
就在她蜷缩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