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内敛而坚定的暖意,如同投入寒潭的星火,短暂地刺破了回春堂内凝固的绝望。林静水眉宇间那深重的痛苦竖纹似乎被抚平了一丝,微弱却不再断绝的呼吸在温暖光晕的包裹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安宁。苏明霞凝固的目光被这光芒牵引,烙印灼魂的余烬和身体的麻木仿佛被短暂驱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酸涩与震颤攫住了她。
然而,这光芒越是温暖,越是坚韧,便越是清晰地映照出周遭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它如同绝境中唯一的灯塔,却也将回春堂这片死寂的孤岛,残酷地暴露在更广阔的、虎视眈眈的幽冥与权贵的凝视之下。
烙印深处冰冷的悸动如同警钟,从未停歇,死死指向门外,指向福缘客栈那玄色的深渊。后院寒潭冰层上那道细缝的无声扭曲,如同潭底存在无声的咆哮,冰冷竖瞳中那一闪而逝的忌惮与贪婪,如同跗骨之蛆,让苏明霞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光瞬间蒙上更深的阴影。
守护与觊觎。 温暖与冰冷。 生机与毁灭。 在这方寸死地,无声地绞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淌。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小镇最后一丝天光,也淹没了回春堂内那温暖光茧散发的最后一点可视轮廓。绝对、纯粹的黑暗降临了。唯有墙角冰晶荆棘偶尔闪烁的幽蓝微光,如同鬼火,在浓稠的墨色中勾勒出扭曲怪诞的影子。
绝对的寂静也随之而来。 门外士兵靴底摩擦石板的细微声响消失了。 甲胄冰冷的摩擦声消失了。 连风声都仿佛被这沉重的黑暗吞噬。
但这寂静,并非安宁。 而是暴风雨前令人心脏停跳的真空。 是绞索勒紧喉咙前最后的窒息。 是毁灭巨兽屏息蛰伏时散发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死寂压迫!
苏明霞蜷缩在墙角冰晶的阴影里,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光茧的温暖透过冰冷的空气,微弱地传递到她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与烙印深处冰冷的余悸。她的意识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异常清醒,清醒地感知着每一分绝望,每一丝恐惧。
光茧内,林静水的呼吸依旧微弱而稳定,在死寂中如同最细微的脉搏。苏明霞的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看到”他那被光晕包裹的、安宁的侧脸。这是她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是李云炽跨越三世燃烧的灵魂与龙魂不屈的意志共同铸就的最后堡垒。
她能做什么? 烙印的禁制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她任何“引动龙冢”的疯狂念头都死死锁住,稍一触碰便是灵魂燃烬的酷刑。反抗?门外是如林的刀兵,是深不可测的萧公子,她这条残臂,这根源自幽冥的冰刺,连一个士兵都无法撼动。交出所知?她所知唯有毁灭,交出便是亲手将李云炽最后的存在推向万劫不复。
束手就擒? 不! 那念头刚一浮现,便被光茧散发的温暖和烙印深处冰冷的警告同时绞碎!那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是对她跨越三世挣扎、对李云炽燃烧灵魂守护、对龙魂不屈意志的彻底背叛!
冒险一搏? 搏什么? 如何搏? 烙印的灼魂剧痛仿佛还在神经末梢跳跃,提醒着触碰禁制的毁灭后果。
黑暗无声,却如同最沉重的磨盘,碾压着她的思绪。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身旁冰冷地面上——那根掉落在地、尖端闪烁着微弱幽蓝寒芒的冰晶之刺上。
这幽冥死气的獠牙…… 指向敌人的同时…… 是否也能…… 指向自身?
一个冰冷! 绝望! 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淬毒的冰棱! 毫无征兆地! 刺入了她混乱的意识!
如果…… 如果无法守护他…… 那么…… 至少…… 要让他…… 不被亵渎! 不被夺走! 不被那玄色的身影……当作开启毁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