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歌的余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断,只余下腕间烙印那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灼痛,在苏明霞的骨缝间疯狂叫嚣。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刺向赤杨树下那个蜷缩的身影。
林静水瘫软如泥。
头无力地低垂,抵在粗糙冰冷的树干上,散乱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下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唇角那抹刺目的暗红血痕尚未干涸,凝固成一道绝望的印记。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喉间细碎的血沫摩擦声,每一次呼气都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柔和目光、那嘴角微弱的牵动……在这片死寂面前,苍白得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冰冷现实。是幻觉?还是龙魂力量在歌声触动下,强行撕开封印露出的瞬间人性?无论答案如何,那代价,显然沉重到几乎压垮了这具本就濒临破碎的躯壳。
腕间的灼痛并未因林静水的沉寂而消退,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地、清晰地提醒着苏明霞那道灵魂锁链的存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烙印深处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生命悸动——那是林静水生命烛火最后摇曳的感应,冰冷、脆弱、随时可能熄灭。这感应,与其说是连接,不如说是冰冷的倒计时,悬在她的心头。
巨大的恐惧与沉重的责任,如同两座大山,沉沉压在苏明霞肩上。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契约的锁链,将他与她牢牢绑缚,他的湮灭,对她而言同样是未知的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山风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她不再犹豫,几步上前,动作近乎粗暴地抓住林静水一条冰冷僵硬的手臂,用力将他架起。他的身体沉重得像一袋浸透水的沙石,冰冷刺骨,毫无生气。苏明霞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踉踉跄跄地朝着远离溪涧、阳光更盛的山坡上走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的脚尖无力地拖在湿滑的泥地上,留下两道凌乱而断续的痕迹。浓重的血腥味、冰冷的幽冥寒气、以及山野草木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的味道。
不知拖行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更为幽深的密林出现在山坡上方。参天的古木枝叶虬结,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片天光,只在枝叶缝隙间筛落下无数跳跃闪烁的、碎金般的光斑。林间光线昏暗,空气湿润而清凉,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沉淀了千年的、带着药性的草木清气。
苏明霞几乎力竭,再也拖不动那沉重的负担。她喘息着,寻了一棵巨大古榕垂下的粗壮气根,小心翼翼地将林静水安置在气根旁相对干燥的苔藓地上。他软软地倚靠着粗糙的树根,头歪向一边,依旧昏迷不醒,只有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断绝。
安置好他,苏明霞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进脚下的苔藓。腕间的灼痛如同低烧,持续地折磨着她的神经。她需要草药!需要能吊住他这口气的药!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急切地扫视着林间每一寸土地。
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她眼前晃动、交织,形成一片片明暗不定的光斑。就在这光影斑驳间,她的视线猛地定格!
在距离她几步远、靠近一株巨大蕨类植物根部的一小片微凹的湿地上! 几点极其微弱的、淡紫色的莹光,如同黑夜中迷途的萤火,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苏明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步跨了过去!
拨开那丛如同巨大鸟羽般舒展的翠绿蕨叶! 一丛极其罕见、形态奇特的植物,赫然出现在眼前!
植株不高,约莫半尺。茎秆纤细却坚韧,呈一种温润的墨玉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鳞片般反光的绒毛!顶端,数枚叶片簇拥着几朵小小的花苞。那叶片形状奇异,如同微缩的龙爪,五裂深分,裂片狭长尖锐,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叶脉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淡金色的、如同熔铸的金属细丝!最引人注目的是叶片背面,脉络间流淌着极其细密的、淡紫色的荧光纹路,正是这纹路,在幽暗处散发着微弱的、神秘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