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殿前惊雷(1 / 2)

皇城巍峨,如同盘踞于尘世的太古巨兽。金色的琉璃瓦在暮春的阳光下流淌着刺目的光河,九重宫阙沿着中轴线次第铺展,层叠的飞檐如同锐利的龙爪,刺向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苍穹。空气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沉凝,混合着御炉焚烧极品龙涎香的袅袅青烟,每一缕气息都带着无形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每个踏入这权力核心的生灵心头。

太和殿。大梁王朝帝国的心脏。

巨大的蟠龙金柱如同撑天神木,拔地而起,直抵藻井深处繁复华丽的穹顶彩绘。空旷的金砖墁地光可鉴人,倒映着殿内肃立的文武百官。他们身着繁复的朝服,鸦雀无声,如同庙堂中泥塑木雕的神像,唯有眼角的余光,带着探究、审视、或不易察觉的敬畏,聚焦在丹墀之下,那三个身着崭新贡士青衫、垂首肃立的身影之上。

崔明远站在最右侧。

他身上那件崭新的青罗贡士袍,浆洗熨烫得一丝不苟,宽大的袖袍垂落,掩盖着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殿内沉凝的空气如同实质的铅块,挤压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艰难的、撕裂般的滞涩感。心口那巨大的空洞感,在踏入这至高权力殿堂的瞬间,就被一种无形的、更庞大的威压所笼罩,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冰冷。衣襟之下,紧贴心口的那枚荆棘玉佩,如同沉睡的毒蛇,散发着蛰伏的阴寒。

但他不能倒下。十年寒窗,呕心沥血,甚至以墨海为牢,镇压情念,忍受诅咒反噬,咳血不止…为的便是这一刻!为的便是将胸中经纬,化作治国安邦的惊雷,在这金殿之上炸响!唯有功名,是他唯一可抓住的、改变自身与母亲命运的绳索,也是他镇压心魔、对抗诅咒的唯一武器!

“宣——新科贡士崔明远,上殿觐见——!”

尖利而悠长的唱喏声,如同冰锥划破凝固的空气,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崔明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强迫自己挺直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他抬起眼,目光不再空洞冰冷,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燃烧的、孤注一掷的光芒!他迈步上前,步履沉稳,踏上那光洁如玉、象征着无上荣光的丹陛御道。青衫拂过冰冷的金砖,无声无息。

他走到御座丹墀之下,依礼深深跪拜下去,额头触及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一丝凉意顺着额角蔓延开来。

“学生崔明远,叩见吾皇万岁。”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竟无丝毫颤抖。

“平身。”御座之上,传来一个威严而略显疲惫的年近五旬的男声。

崔明远依言起身,垂首肃立,目光落在御座前那几级冰冷的玉阶之上。他能感觉到,一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带着帝王的审视与探究,正落在他的身上。那目光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着。

“崔卿,”承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朕观尔之策论,于漕运革新、盐铁利弊、冗员裁撤诸事,皆有独到之见,鞭辟入里,切中时弊。然朕有一问,关乎国本:我朝承平百年,然北狄狼视,南疆不宁,府库渐虚,民生多艰。此等困局,非兵戈可速解,非赋税可久持。以卿之见,当以何为本,破此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