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巅,观星台。
这座以黑曜石与星陨铁构筑的恢弘建筑,如同巨兽的独眼,冷漠地俯瞰着脚下繁华又暗流汹涌的帝都。此刻并非夜晚,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皇城上空,白昼的天光被扭曲的云层过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然而观星台内,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与死寂。
唯有高耸的穹顶之下,一方由整块暗紫色水晶雕琢而成的浑圆星盘,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磷光。星盘上并非星辰轨迹,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猩红纹路在缓缓流淌、纠缠、分离,如同活物的血管神经,构筑出一幅庞大而扭曲的命理图卷。这是国师以亿万生魂怨念与王朝气运为基,构筑的“噬运转轮盘”。
星盘前方,一个枯瘦的身影静静伫立。
国师身披一袭宽大得近乎诡异的玄黑法袍,袍服上用暗金丝线绣满了扭曲蠕动的符文,在昏暗中隐隐流淌。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玉石面具,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浑浊如泥沼,深处却燃烧着两点仿佛来自九幽的、冰冷而贪婪的鬼火。
他枯瘦如鸡爪的右手,此刻正缓缓抬起。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块玉佩。
玉佩边缘焦黑,正是那块刻着“浣霞”二字的古玉!只是此刻,在“浣霞”二字的周围,乃至玉质的深处,无数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荆棘纹路,如同恶毒的烙印,死死缠绕啃噬着那仅存的、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霞光!玉佩在国师掌心微微震颤,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一个被禁锢的活物。
冯保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死死抵着黑曜石地面,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身上华丽的钦差袍服沾满尘土,狼狈不堪。方才,他已经被国师以秘法搜魂,将北境军营中发生的一切——溪霞焚霞散尘、李云炽剜鳞化龙、龙泪沉潭、雪莲绽放……所有细节,连同他最后看到的那缕霜白发丝和玉佩飞出的景象,都毫无保留地被国师攫取。
“焚尽霞光……身化飞尘……”国师那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观星台内幽幽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好…好一个仙骨成尘……”
他浑浊的目光穿透面具,仿佛穿透了万里空间,看到了北境寒潭边那座以剑为碑、刻着“妻溪霞”的孤冢,看到了沉入幽深寒潭、开启轮回通道的那滴赤金龙泪。
“李云炽…金蛟残魄…竟让你寻到了轮回引……”国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想送她重入轮回?呵……问过老夫了吗?!”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一股阴冷、污秽、充满亵渎意味的黑色能量,如同活物般从他指尖喷涌而出,瞬间注入掌心那块布满荆棘纹路的玉佩!
“呃啊——!”玉佩发出濒死般的尖利嗡鸣!其上缠绕的暗红荆棘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疯狂扭动、膨胀!
“仙骨成尘?天地间至纯的草木仙灵本源,岂能就此消散于轮回?”国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与掌控一切的霸道,“那滴泪…那滴蕴藏了她残霞本源与李云炽剜鳞之痛的龙泪…是老夫的!”
他猛地将手中被黑光彻底浸染、荆棘纹路如同沸腾毒蛇般的玉佩高举过头顶,对着穹顶之下那缓缓转动的猩红星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