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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焚尽霞光(情炽如火、焚尽霞光身亦陨)(1 / 2)

第1章、尘世初啼、溪畔霞生

浣霞溪的清音在识海里化作一声悠长的、碎裂的叹息,九重天的光晕如同被巨手抹去般骤然熄灭。溪霞的意识在无尽的下坠中沉浮,仙山云雾、蕴霞石的温润、百花仙子悲悯的目光……一切都在疾速剥落、褪色,被一种冰冷刺骨的蛮横力量粗暴地撕扯。那不是虚空,是凝成实质的浊气,裹挟着烽烟、血腥、绝望的哭嚎,如同亿万根浸透污秽的针,狠狠扎向她初生的、纯净的灵体。

“啊——!”一声无声的尖啸在她真灵核心震荡,却湮灭在狂乱的下坠风暴里。仙灵本源在疯狂抵抗,霞光本能地溢出,试图织成守护的薄茧,却在触及这浑浊尘寰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坠落,永无止境的坠落,向着一个冰冷、黑暗、充满铁锈与死亡气息的终点。

北境。云溪村外,无名寒潭。

潭水幽深如墨玉,终年不化,只在盛夏正午时分融化一层薄薄的浮冰。此刻正是凛冬最酷寒的时节,潭面覆盖着厚厚的、泛着青灰色的坚冰。冰层边缘,几道巨大的裂缝狰狞地撕开,露出刺骨的空气中凝成霜粒。

一个瘦小的身影伏在冰窟窿边缘,半个身子浸在刺骨的寒水里,只有手臂和头颅还搁在冰面上。那是阿霞。十五岁的采药女,一身破旧的夹袄早已湿透,紧紧裹住她嶙峋的身躯,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张着,呵出的气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她脸色青白,眼睑无力地闭合着,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细小的冰晶。她的一只手还死死攥着背篓的藤条,几株被压坏的雪莲和枯黄的止血草散落在冰面上,其中一株雪莲的花瓣被她的血染成了凄厉的暗红,早已冻凝。

她是为了采摘冰缝深处一株难得的老山参,踩碎了边缘的薄冰滑下去的。彻骨的寒潭水瞬间夺走了她的体温和意识,只有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住了冰窟边缘。但这已是极限。她的手指僵直如铁,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下沉的引力。生命之火在极寒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就在阿霞的魂魄即将被彻底冻僵、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寒冰地狱那一刻——

九重天上坠落的“流星”,裹挟着最后一点暗淡的霞光,划破北境灰暗阴沉的天空,无声无息,精准地没入了那幽深的寒潭冰窟!

轰!

不是声音的炸裂,是灵魂层面的剧烈冲撞!

那点微弱的霞光,在接触到寒潭刺骨冰水的刹那,如同濒死的鱼回到水里,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吸力!它本能地寻找着最近的、尚存一丝生机的生命容器。

冰冷的潭水对霞光真灵是剧毒,是封印。而对濒死的阿霞来说,这突然侵入体内的暖流,是溺水者唯一的稻草。

霞光真灵猛地扑向阿霞即将散尽的魂魄和垂死的肉身!没有征询,没有融合的过程,只有一种近乎掠夺的本能。仙灵的本源之力如同炽热的熔岩,强行灌入阿霞冻僵的经脉、枯萎的血肉、即将消散的识海!

“呃……” 冰面上,阿霞的身体猛地一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弹跳了一下,随即又重重落下。一股不属于她的、滚烫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灼烧着每一寸被冻死的神经,撕扯着凡俗的躯壳。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在瞬间失去了焦距,映出的不是寒潭的冰窟,而是混乱的光影碎片——奔腾的星髓溪流,倾泻的九天霞光,还有百花仙子那悲悯却遥远的面容……这些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她凡人的脑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不是…我……”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破碎气音。属于阿霞的记忆、情感、属于这个云溪村采药孤女短暂而困苦的一生,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雪片,在这股外来力量的洪流冲击下,纷纷扬扬,瞬间模糊、碎裂、飘散。那些记忆太脆弱了,饥饿的滋味、草药的苦涩、冬夜破屋的寒风、独自面对野兽的恐惧……在仙灵本源霸道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飞速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巨大的茫然。我是谁?我在哪?这刺骨的冰冷是什么?体内这灼烧的痛苦又是什么?

那点坠入寒潭的霞光,在强行占据了这具濒死的凡躯、驱散了原有的魂魄印记后,它自身的光芒也急剧黯淡下去。九重天的记忆,百花仙子的叮咛,浣霞溪的温柔,乃至它本身“溪霞”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仙缘……这一切,都被凡尘污浊的气息和强行融合带来的巨大损耗重重封锁、压制,沉入了这具身体意识的最深处,如同被厚厚的冰层覆盖。

仙灵暂时蛰伏,只留下最原始的生命本能和对这具陌生躯体的掌控。

“阿霞!阿霞!醒醒!” 苍老而嘶哑的哭喊声穿透冰面上的寒风。是村里的老葛婆,她远远看到阿霞滑入冰窟,拖着病腿拼了命地赶来,身后跟着几个闻声而来的村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拖拽着冰面上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当溪霞(此刻她体内那点真灵尚不知自己是谁)被拖离冰窟,平放在雪地上时,老葛婆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老葛婆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浊的老泪涌了出来:“没…没气了…”

然而,就在她绝望的瞬间,那具本该死透的身体,胸口突然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活…活了!” 旁边一个汉子惊叫起来,“快!抬回去!生火!”

众人七手八脚将湿透的、冰冷僵硬的躯体抬起。老葛婆脱下自己还算干爽的破棉袄,紧紧裹住她,不停地搓着她冰冷发青的手脚,嘴里不住念叨:“阿霞,挺住啊孩子!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在温暖的土炕上,在呛人的浓烟和跳跃的炉火旁,在众人惊疑不定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中,溪霞的身体慢慢停止了剧烈的颤抖。那侵入骨髓的寒冷似乎被体内的某种暖意驱散了些许。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瞳孔依旧有些涣散,里面盛满了初生婴儿般的茫然和巨大的困惑,看着土屋低矮黢黑的屋顶,看着围在她身边几张陌生而关切的脸。

“阿霞?阿霞?认得婆婆不?”老葛婆布满沟壑的脸凑近,泪水落在溪霞冰凉的脸颊上。

阿霞?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触碰到了她混沌意识中的某个印记。不是属于她的记忆,而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反应。她看着眼前这张布满风霜、泪眼婆娑的脸,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升起,混杂着一种莫名的酸楚。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几乎不成调的气音:

“婆…婆…”

老葛婆瞬间嚎啕大哭:“哎!哎!我的阿霞啊!老天爷开眼啊!”

周围的人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朴实的笑容。没人知道,冰窟里捞出来的,已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只识得草药苦寒的孤女阿霞。在她体内深处,一点来自九天之上、名为“溪霞”的仙灵真灵,被厚重的凡尘血肉和破碎的记忆包裹,茫然地沉睡着,遗忘了所有过往,只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名字——阿霞,不,现在,她是“溪霞”了——以及采药女的身份,在这北境苦寒之地,开始了她懵懂无知的红尘第一劫。

第2章 救人

云溪村的苦难,如同村口那片被北风刮得光秃秃的晒药场,赤裸裸地摊在灰暗的天穹下。寒风像裹着铁砂的鞭子,抽打着低矮破败的茅草屋。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不是来自晒场上那些稀疏可怜的枯草根,而是从家家户户敞开的破门板里、从那些蜷缩在土炕上咳喘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老葛婆的土屋里,挤满了人。咳嗽声此起彼伏,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炕角缩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瘦骨嶙峋,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破絮,小脸烧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弦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砂纸上摩擦。一个断了腿的汉子靠着墙根坐着,断腿处只用几块破布潦草裹着,渗出的脓血冻成了黑紫色的冰壳,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疼痛已将他灵魂抽离。

溪霞坐在炕沿,身上裹着老葛婆硬塞给她的一件破旧却洗得发白的棉袄。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青灰。体内那股强行撑住生机的暖流在缓慢流转,抵御着屋内的寒意。她看着这一切,琉璃色的眼眸深处是纯粹的陌生和茫然。她不懂这些痛苦的声音代表什么,不明白那些溃烂的伤口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像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

“阿霞姐……”那个发烧的孩子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枯瘦的小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

溪霞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滚烫的小手。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指尖涌流而上。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那孩子体内狂乱灼烧的热毒,堵塞的经络,肺部如同被滚烫的沙砾磨砺般的痛苦……这一切如同画面般在她“眼”前展开。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仿佛源于她身体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角落,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注入那孩子滚烫的手心。

奇迹发生了。

孩子喉咙里那令人揪心的“嗬嗬”声陡然一顿!紧接着,他急促起伏的胸脯肉眼可见地平缓了一些。脸上病态的潮红,也似乎褪下去那么一丝丝。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不是痛苦的,更像是极度疲惫后的放松,随即沉沉睡去,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像濒死的挣扎。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这边,看向溪霞握住孩子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