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小脸一板,用一种陈述客观事实般的语气,直言不讳地说道:“因为叔叔长得太丑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补充道:
“一点也不像父亲大人。士织的父亲大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厉害的人。”
“太……太丑了……”龙雄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石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成一片片的声音。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捂住胸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受打击的悲痛,背景板仿佛都变成了灰暗的色调。
他,五河龙雄,虽然不敢说像许墨哥那样帅气,但自认也是端正清秀,怎么到了新女儿眼里,就直接跟“丑”划等号了?
一旁的遥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到龙雄那副备受打击、快要裂开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变成了毫不客气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龙雄,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被女儿嫌弃丑了!笑死我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龙雄幽怨地看了一眼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妻子,更加自闭了,默默地蹲到墙角,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开始画圈圈。
遥子笑够了,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走过去,忍着笑意拍了拍龙雄的肩膀,安慰道:
“好啦好啦,别灰心嘛龙雄哥,童言无忌,士织刚来,还不熟悉你嘛。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叫你爸爸的。”
只是她那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而此时的士织,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不在备受打击的“龙雄叔叔”身上了。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之前那种怯懦和迷茫几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一种找到了目标的坚定神采。
她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充满温暖气息的家,又看了看身边对自己充满好奇和善意的琴里妹妹,再想到“五河”这个姓氏,一个大胆的、让她心脏怦怦直跳的猜想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晚上,洗漱时间到了。
遥子放好了温水,细心地给两个小女孩洗了澡。
浴室里充满了暖融融的水汽和儿童沐浴露的香甜气味。
洗完澡的琴里和士织都穿着遥子准备的、同款不同色的可爱睡衣,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像两个新鲜可口的水蜜桃。
为了尽快培养姐妹感情,遥子特地将琴里房间的小床换成了稍大一些的双人床,今晚就让士织和琴里睡在一起。
她将两个香喷喷的小家伙塞进柔软的被窝,帮她们掖好被角,在她们每人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好了,我的两个小公主,该睡觉咯。晚安,琴里。晚安,士织。”
遥子温柔地说着,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一盏昏暗温暖的小夜灯,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静谧的昏暗,只有小夜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然而,床上的两个小家伙却丝毫没有睡意。
琴里是纯粹的兴奋。她第一次和“姐姐”睡在同一张床上,感觉新鲜极了。
她在被窝里扭来扭去,侧过身,面向士织,小声地、雀跃地说:“欧内酱,好开心呀!以后我们天天都可以一起睡了!”
士织也侧过身,面对着琴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跳动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复杂而激动的火焰。她的兴奋点,和琴里完全不同。
在士织那逐渐恢复清晰的记忆深处,存在着另一条时间线的烙印。
“士织”这个意识,其诞生的根源,与一个名叫许墨的男人紧密相连。
士织对那位“父亲大人”怀抱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刻入骨的喜欢与崇拜。
在她的小脑袋瓜里,父亲只有一位,那就是许墨,那个赋予她“存在”意义的人。
所以,当她听到龙雄让她叫“爸爸”时,内心是坚决抗拒的——她的父亲,只能是那位完美的“父亲大人”。
至于妈妈……是谁好像反而没那么重要了,遥子妈妈很温柔,很好,但士织内心深处觉得,只要有父亲就够了。
而且,那种对许墨的喜欢,纯粹得近乎透明,也……百无禁忌。
一个非常具体甚至有些古怪的执念,至今仍牢牢盘踞在她的心头——“父亲的特制牛奶”。
那是什么?具体滋味如何?记忆很模糊,但那种渴望和认定的感觉却异常鲜明,成为了她潜意识中一个重要的目标。
虽然现在的士织还没能完全理清所有的头绪,搞明白自己究竟处于何种奇妙的状况,但她记忆中最清晰、也是最惨痛的一幕,就是“父亲大人”被那个叫崇宫澪的“坏女人”消灭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痛不已。
而现在,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看到了年幼的琴里姐姐,拥有了“五河”这个姓氏……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大人他现在还活着!他一定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熊熊火光,瞬间照亮了士织的整个内心世界,让她激动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这就是她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真正原因。
“父亲!等着士织!”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小拳头在被子下悄悄握紧。
“这一次,士织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救你的!绝对不会再让澪那个坏女人伤害你!”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还在因为多了个姐姐而傻乐的、年幼的琴里,心中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琴里姐姐,还有真那、……还有好多姐姐们……这一次,士织一定会保护好所有人的!”
两个怀着不同心情、同样兴奋的小女孩,在温暖的被窝里,互相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丝毫没有睡意。
夜晚还很长,而属于五河家的新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墙角边,可能还有一位因为被嫌弃“丑”而仍在默默舔舐伤口的“老父亲”,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治愈他今晚受到的暴击。